第286章

夜深了，房间里的暖气已经开到了最舒适的温度，病床上的男人还是冷得发抖。
顾湘书红着眼睛，将帕子浸了温水，再一次盖在李鸣宇的额头上。
整整三天了，他肩上的贯穿伤引起了严重的感染和反复不退的高烧。
顾湘书是医生，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怎么造成的？
可是李鸣宇昏昏沉沉的，含糊其辞的缘由，让她知道自己依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几个月前，她放弃了国外高薪的工作岗位，毅然决然地跟着李鸣宇回国。
为此，她听从对方的建议，顾虑对方的感受，始终瞒着家里，瞒着叶染和顾墨迟。
在这段极其不平的地下感情关系中，顾湘书卑微得几乎对不起她名字里的这三个字。
没人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
“湘书，什么时间了……”
李鸣宇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快两点了。”
顾湘书站起身，小心翼翼扶着他起身。
水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她想要去加一点热的，却被李鸣宇拽住了。
大概是因为高烧和失血让他太过口渴，李鸣宇一口气喝下了大半杯，才缓了缓气息，说：“你一直在这里么？回去休息吧，时间久了，会被人看到。”
“你就那么害怕我被别人看到？”
顾湘书坐在床前，眼中黯然一瞬，“是因为叶染么，还是因为她的朋友，那个叫林子君的女孩？”
“我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李鸣宇的推辞，一如既往的不负责任。
“所以，是我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顾湘书苦笑道：“我是顾家大女儿这件事——”
“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无力争取到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最后不得不转而向情敌的姐姐发起进攻。”
李鸣宇咬咬牙：“湘书，这种事可能对女人来说很正常，甚至还很解恨。但对男人来说……”
“是我自己要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的。”
顾湘书放下水杯，起身走到窗台前。
房间里很暖，但她却只想出去透透气。
“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觉得我更像一个别的什么人呢？”
李鸣宇平静地说。
看到顾湘书诧异转过头，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时候，他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非得纠缠在这儿，到最后，把自己赔进去。”
“你……”
“你回m国吧。”
李鸣宇的双手紧紧抓在床单上，纠结扭曲的脸庞上，写满了内心极致的挣扎。
“鸣宇，我不可能回m国的。我当初放弃了那边所有的一切，一心跟你回来宣城的研究所，我——”
“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明不明白！”
李鸣宇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抬手，直接砸碎了床头的玻璃杯！
顾湘书怔怔呆在原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是李鸣宇肩上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视线与她的意识。
“鸣宇！”
顾湘书冲上去，试图按住他。
下一秒，李鸣宇却将她紧紧抱住了。
“湘书……对不起，对不起……”
顾湘书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静静地坐在床头前。
耳边软暖的话语一声声传入脑海，终于化成了另一张少年的脸——
他有着跟李鸣宇一样温柔的笑容，温柔的声音，以及四分之一同样的血缘。
“湘书，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喜欢你一辈子，追求你保护你一辈子，可我忘了……原来我也会突然就死掉的……我等不到陪伴你的一辈子……”
这是李凌言在临终前，用手机录给顾湘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