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冬时花

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那天的教学在姜黛问出为什么之后戛然而止，余剑再次被一通电话叫走。但在那之后，姜黛一连两周没再见过他。网吧暂时托付给黎武，他的恋战地点从二楼换到了一楼收银台。日子一天天过去，天越来越冷。用小粉红出行的弊端越来越明显，姜黛在考虑要不要换辆自行车。照常来到月上稍，她搓搓脸，试图回一点温，收银台传来一声轻笑。她看过去，黎武不见踪影，代替的是穿着毛呢大衣的高大男人。余剑换下了休闲的衣服，穿上大衣站着，简直判若两人。一看到姜黛，他招招手，人来到身边，他塞了一杯热饮过去。“怎么这么狼狈？”
“风有点大。”
姜黛摘下围巾，感叹：“今天好冷。”
“嗯。”
他几步走到楼梯前，喊：“上来。”
“我还没换工作服。”
姜黛火急火燎放下杯子，去摘围巾，却听见他喊停。“今天不用。”
姜黛总觉得今天心慌慌的，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老板发话，她也不能违抗，把围巾放下后跟上他的脚步。她打趣：“老板，今天不上班，能带薪休假吗？”
余剑笑：“行啊。”
二楼开了暖气，迎面而来的温热缓解了她紧张的心情。网吧的人越来越少，也许是将近年关，大家都有自己事要忙，少了上网的时间。余剑带着她在里面转悠，步伐很慢，比刚上班那天熟悉环境的时候还慢。她想着说些什么，但最后全堵在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悄然变质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两人并肩走着，经过她的工作台，余剑停下脚步。电脑还没打开，桌上收拾得很干净，没有堆积杂物。余剑喉咙里发出笑声，吭吭的，听不真切。他笑着骂道：“姜黛，你怎么一点自己的东西都不带啊？”
“我给你这么大的地方，就是给你摆自己的东西的啊，化妆品、玩具这些，你怎么回事？”
他扯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姜黛：“没什么好放的，收拾起来麻烦。”
“是这样啊。”
余剑勉强接受了她的理由。他没坐多久，起身再次领着姜黛在网吧里打转。他特意预留了一大片落地窗，平时都用厚窗帘掩着，现在掀开一个角，外边的光线就倾泻进来。他似乎被刺激到，不适地眨了眨，然后呆愣愣地看向姜黛。姜黛不解，皱着眉拉开两人宽的窗帘，后院的光景尽收眼底。天空中飘飞着细碎的尘埃，姜黛一开始没看清，直到拿东西砸在窗户上，越演越烈。她才发现，白色的雪花悄然而至。“余老板，下雪了！”
她兴奋的喊声把余剑喊回神，他视线移到窗外。果然，纷飞的雪花不断飘落，落到地面上、窗台上，迅速消融。老板再次看着窗外的景象失神。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发呆了？姜黛数数，觉得自己记不清了。身边的人还在走神，她没了心思看雪。在温室里待了一会儿，冻僵的鼻子终于缓过来。奇异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来，钻进她的鼻腔里。姜黛嗅嗅，视线最终定格在老板身上。他还在出神，像块木头一样站着，空洞的眼神看着楼下。姜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尽头处看到了那棵树。它弯扭的枝丫上不再是深色的颗粒，从中绽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和白雪相映。原来是梅树。几分钟后，余剑恍如梦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走神了。”
姜黛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网吧不大，两个人很快绕完，回到起点。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却沉默着把她领下楼。顺着楼梯而下，他带着人到了后院。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盖住了它原本破旧的景象。梅花香气阵阵，传进两人的鼻息里。“真好啊，开花了。”
没头没脑的，余剑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沉默下去。姜黛看向一树红梅，听见他莫名其妙的下一句话。“下雪了，真好啊。”
他似乎不想要回答，只是抒发自己内心的想法。静默站了半晌，他突然憋闷地笑了出来。余剑一手指着姜黛，哈哈笑着：“你怎么突然哑巴了？”
眼看着他要恢复常态，姜黛只是“嗯”一声。对方笑得更欢快了，夸张到扶着墙在火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你不问为什么今天不上班吗？”
“老板有自己的道理。”
姜黛毕恭毕敬地给出答案。却引来对方更大的笑声，他笑得停不下来，最后挤出眼泪来，随意抹开后，他拿出手机一通操作。姜黛手机一响。银行卡到账了三万块钱，和她的工资不对等。她诧异地看过去，余剑的嘴角还咧着，大手不断抹着眼泪。他潇洒道：“今天的工资，老板高兴！”
翻倍的工资没有让姜黛感到更开心，她疑惑地盯着行为举止怪异的老板。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老板，你遇到什么事了？”
难道是抢家产没赢，失心疯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要失业了。”
这话他说得轻飘飘，听得姜黛胆战心惊。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她上哪儿再找这么一个单纯善良的老板！不等她问出声，余剑先开口了。他看向那棵梅树，目光灼灼，“网吧我卖了，今天签的合同，以后就不是老板了。”
“你不会是被扫地出门了吧？”
“怎么可能，哈哈哈！”
余剑大笑，“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就不能是我回去继承我的亿万家财产吗？”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从他的反应来看，前者的可信度明显更高。“姜黛，你头发长长了。”
他又没头没尾地说一句，然后闭上嘴，视线却没从梅树上离开。姜黛摸摸披肩的头发，“确实。”
他似乎陷入伤怀之中，没再说话。大雪飘飞，今年的初雪格外的大。雪停的时候，两人收拾好东西在门口。两人不顺路，出门就要说再见。余剑有人接，那辆她看不懂牌子的车停在路边，有人打开后座的门，他坐进去，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姜黛眉毛直跳，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她看向渐行渐远的车辆，心脏像是被蓦然攥紧，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待到恢复正常呼吸，已经连车尾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