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梦魇

这一夜姜如烟并不曾睡好。她做了个不大好的梦，梦里有着纷飞的大雪，有高耸的城墙，还有自己那早早死去的母亲。梦里的母亲还是年幼时最貌美的模样，她搂着姜如烟躺在躺椅上，一面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轻声说着故事哄姜如烟睡觉。彼时姜如烟年岁尚小，说话也是口齿不清着，黏黏糊糊地问道，“娘亲，你说这故事里的千金小姐是不是也和我过的一样呀？”
姜母抚摸着姜如烟的脑袋，躺椅微微晃动着，晃得姜如烟眼睛也是不由自主闭了起来。姜母温柔地哄道，“是一样的，她呀在那个故事里，过着和我们家烟烟一样的生活。”
姜如烟本都阖上了眼，可听了这话却瞬间睁开。她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瞧着颇为气愤，“如若和我一样，有这么疼我的娘亲，她哪里是会惨的。依着我瞧，她也没有话本子里说的那么可怜。”
姜如烟恼怒的模样瞧的姜母忍俊不禁，她拍了拍姜如烟的后背，示意她坐下。“她呀，可比不得我们家烟烟。这话本子里的千金小姐呢，自幼死了娘亲，后母又不爱她，平素里总是苦着她。虽说是明面上的千金小姐，但其实比起那浣衣为生的丫头过的还要可怜。”
姜母说道。姜如烟哪里听得懂姜母这话中深意，只是她听母亲说是这般，那也是故作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看来当一个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么值得快乐的事情。”
姜母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她伸手勾了勾姜如烟的鼻子，问道，“那你呢？你不是个千金小姐么？还是与母亲一起生活在梨花院里，叫你觉得不快乐了。”
姜如烟连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她扑入姜母怀中，生怕姜母被自己气着，“哪儿有！能和娘亲在一起，是烟儿觉得最幸福快乐的事情。只是那话本子里的人没有像娘亲这么好的额娘，被拘束于这深院中，自是开心不起来的。”
姜母沉吟片刻，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瞧着像是颇为勉强。姜如烟看出姜母的勉强，连忙撒娇似的扑到姜母怀中撒娇道，“我能有娘亲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我这辈子都要与娘亲在一起，无论是哪里，我都愿意去。”
姜母面上的失神敛去，她笑意温柔，眉眼间皆是对姜如烟的宠溺意味。“与烟烟在一起，也是娘亲最幸福的事情。只要有我的宝贝烟烟，刀山火海瞧着都不足为惧。”
......“烟烟，都是娘亲不好。娘亲......没有办法一直陪着烟烟了。”
姜母咳嗽了两声，雪白的帕子上瞬间被鲜血染红。姜母本就生的瘦弱，在病痛的折磨下，她几乎是瞧不出了个人形。瘦到凸起来的颧骨，身子上没有一块有肉的地方。姜如烟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瘦弱的手臂上只缀着一层松垮的皮，单单是看着便是叫人心疼不已。姜母又咳嗽了几声，呕出一滩黑血来。姜如烟瞧的心急如焚，哭着说要去给姜母请大夫，去请离悠城最好的大夫。可姜母却是摇了摇头。她握住姜如烟的手背，温柔劝慰道，“烟烟，人固有一死，每个人到最后都须得去面对这件事。”
姜如烟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她清楚地明白所谓死亡是什么。她拼命地摇着头，哽咽道，“娘亲一定会没事的，我知道最近离悠城来了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娘亲你这就等着，我去找他回来！”
姜如烟说着便是要门外跑去，姜母却叫住了她。其实她们谁都明白，在这杳无人烟的村落里，姜母已经没有活路了。或者说，在她被送到这个远离离悠城的村庄时起，她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烟烟，你日后要好好活着，不要去相信和依靠任何人。烟烟，这个世上你能够相信的人，唯有你自己。”
......“烟烟，不要去相信所谓的爱，不要被虚假的爱意蒙骗了双眼，这世间，最爱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日光刺眼的紧，照的姜如烟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缓缓睁眼，一整夜的梦折磨的她头痛不已。哪怕是方才睡着醒来，身子却也疲惫的紧，根本提不起力气。姜如烟口渴的紧，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空荡荡的寝屋里只有姜如烟一人，平日里服侍在身边的小春也不见了踪影。姜如烟拖着疲倦的身子起榻，她头痛欲裂，根本无法好好思考事情。桌上的茶壶里装着的是昨夜的陈茶，洗面的家伙事也皆没有备好。姜如烟推开窗子瞧了一眼，确认屋外艳阳高照，并非是自己起的太早时，心底隐隐萌生一股不安之情。小春平日里皆是会准备好热茶与洗面的家伙事，哪怕再忙也不会遗忘。就算是哪一日身子不适，她也得是亲自来操持这些事情才放心。姜如烟扯下屏风上的外袍，匆匆往门外走去。她走的跌跌撞撞，身子愈发的绵软无力了起来。院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不单单是小春，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踪影。梨花院瞬间成了空院落，一丁点声响都听不着的。姜如烟踉跄地往屋外走去，她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训斥人的动静，赶忙朝着那声音所在的位置走去。远远地，姜如烟便是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小春正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双手揪着衣摆，好生不委屈的模样。而站在她身侧的则是丽姑，丽姑看着也是方才起榻，随手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松散的差不多了。她面色凝重，似乎在与面前的人理论着什么。姜如烟咳嗽了两声，正欲出面时，却听到丽姑对面那丫鬟傲慢的声音，“攀上枝头难道就一定能成为凤凰？更何况你们主子还未出嫁呢，你们就赶趟着来我们大小姐屋子里闹事，这岂不是叫人看笑话呢？”
“要我瞧，你们主子也甭是嫁人了，倒是不如带你们这两个笨丫头去瞧瞧大夫，看看是不是脑袋被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