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弥留之际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小虎子也到了荣城。
他掏钱付给司机，然后打着哈欠走向老房子的方向。
荣城的老区好些地方正在改造，街景变了，路边楼房也变了。
变化太大，以致于多年没来过老房子的小虎子走着走着竟迷路了。
此时还有些早，加上天气冷没那么多人早起，连找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小虎子有些发愁，掏出手机打给老爸。
不料老爸没接听。
小虎子无奈，只好打给老妈，可惜也没人接听。
他张望来去，发现不远处路边有几套公益性运动器械，干脆走到秋千前，一屁股坐下，懒洋洋荡着秋千。
他再次打了个大哈欠，将背包扯过来，搂在身前挡冷风。
随后拉紧羽绒服，将帽子裹起来，打算干脆闭眼眯一会儿。
连续两天晚上没怎么睡的他，几乎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直到过往的车响起喇叭声把他吓醒，他迷糊揉了揉眼睛，打一个哈欠，掏出手机一看——竟已经是七点多！
此时他也发现三个未接电话——老妈。
他拨了回去，王青解释说她早些时候睡沉了，没听到他打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到了。
小虎子不想解释，答：“我在老房子附近，找不到路。”
王青骂了一声，问：“你在哪儿？我出去接你。”
小虎子答：“附近……像似一个小公园。我坐在秋千上，旁边还有几个大妈在运动。”
王青“哎哟！”一声，笑骂：“你个傻小子！老房子就在斜对面！灰色外墙的就是咱们家老房子啊！”
“啊？！”小虎子左看右瞧，终于发现灰色小房子，记忆中的轮廓终于涌现并再次契合，“我看到了！”
王青下楼接儿子，眯眼打量他。
一转眼又是好几个月没见面，儿子似乎更高了，不过却瘦骨伶仃，脸色也差得很。
王青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你啊……怎么瘦成这样子？”
小虎子搂了搂她的肩膀，低笑：“年轻人最怕胖，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的排骨身材！”
王青被逗笑了，心疼问：“俱乐部还稳定吗？你上次不是答应妈尽量不熬夜吗？你瞧你，脸色差得跟什么似的！”
“没事。”小虎子解释：“年底比赛多，加上时差的问题，所以只能熬夜一阵子。等过了年，我就能好好休息了。前几个月签的新人都蛮不错的，等他们这一批接上来，我就能安心退居幕后了。妈，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心里头有数了。”
王青欣慰点点头。
儿子去帝都这两年里，确确实实成长了不少。不管是做人做事，都比之前稳妥许多，尽管玩心还是太重，家庭责任感也不强。
唉……慢慢来吧。人的成长总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夜成长。
不过，他能有这样大的长进，她内心仍非常欣慰。
小虎子问：“我爸呢？奶奶在哪个房间？”
“都在里头。”王青解释：“这两天太冷，房里装了暖气灯和太阳灯。实在太亮了些，我没法在里头睡。你爸日夜都守在床头。你快进去瞅瞅你奶奶吧。”
小虎子点点头，将背包扯下来。
“妈，我妹呢？她没过来？”
王青睨他一眼，道：“她还没放寒假呢！这几天正在考试，老师说不能请假。我也觉得奶奶的情况有些反复，不好耽搁她学习，让她考完马上回来。唉……她一个人女孩子在家，我也是很不放心。”
“没事。”小虎子忍不住安慰：“没爸妈在身边，她会更快成长的。儿女们都得自己学着慢慢长大，你们守得越紧，对她越不好。迟早都是要面对，还不如早些自己去扛。”
王青眸光微闪，知道他是在说他自己，只是轻轻叹气，没再说什么。
老人家裹在被子里，脑袋戴着羊毛帽，浑身上下包得密密实实，只剩一张皱巴巴的巴掌大小脸。
阿虎睡在另一侧的折叠床上，脸朝里头，不知道睡醒没有。
小虎子坐在床沿上，看着年迈的奶奶，一瞬间便红了眼睛。
王青低声：“你牵一牵奶奶的手，喊她一声看看。”
小虎子搓了搓手，从被子中摸到老人满是皱皮和斑点的手，轻轻捏了捏。
“奶奶？奶奶？”
老人家没什么反应，呼吸极浅，似乎睡得非常沉。
王青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低声：“等一会儿再看看。你吃了没？妈去外头买些热乎的东西给你做早饭。肉包子，好不？”
“不。”小虎子抚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胃，看着一旁昏迷不醒的奶奶，还有疲倦的双亲，低声：“妈，买点儿白粥就行。”
王青微愣，转而低低笑了。
“白粥好，你熬夜肝火旺，我们这一阵子也都熬，吃些清淡的更好。”
儿子的转变还是不少的，以前只喜欢香喷喷热辣辣的快餐，最不济也得是有肉的包子或三明治。现在终于懂得吃养胃养生的白粥了。
王青离去不久，阿虎醒了。
他睡眼惺忪看着不远处的儿子，哑着嗓音问：“来了？”
小虎子点点头：“……爸。”
阿虎佝偻着身子爬起来，动作缓慢套上外衣。
小虎子看着老父亲满头的灰白头发，还有半佝偻的肩，顿时一阵绞痛般的心疼，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
阿虎没发现，看了看仍睡着的老母亲，转身去洗漱。
就在这时，床上的老人家缓慢睁开眼睛。
小虎子发现了，忙牵出老人的手，激动喊：“奶奶！奶奶！我来了……我是小虎子啊！”
喊着喊着，便忍不住哽咽哭起来。
“小虎……”老人家的嘴角低低嚅动，似乎在笑。
阿虎听到声响，快速奔了回来，“老娘！老娘！”
老人家轻轻眨巴眼睛，喉咙里模糊“嗯”一声。
阿虎笑了，眼泪不停打转：“您……您终于醒了。您又睡了一天一夜了，俺等得……好久。”
老人家嘴角再度动了，明显是在笑。
阿虎激动“呵呵呵”跟着傻笑，眼角泪水冷不丁滑落。
小虎子忍不住撇过脸去，瞬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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