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玉魄觐少君

　　天落听完烈如熠脑海之中断断续续的想法，心中暗想：原来此处名谓飞霞峰。这人竟然不知自己魇炼的乃是魔器。此魔锤若是炼就，会不会成为第五大神器尚未能知，却必定是天下第一魔器。不知他魇炼了多长时日，妖毒之阵是否已融于锤身。还有魔魂......那一丝邪魔之息莫非即是魔魂？
　　世间怎会有此等巧合之事，魔器锻造之材与锻造之法竟然齐聚一处，同时还让他误认为此乃锻造神器之方。
　　天落将灵识探入沸腾的熔浆之中，果然感知一物悬挂于长链末端，熔浆狂暴的气息将其包裹，锤身融合五大毒虫星阵，却暂未浸染妖毒气息。锤芯之中，一丝邪魅的游魂正在星阵之中沉睡。
　　如何既不惊扰烈如熠，又不惊醒魔魂的同时，将魔锤悄悄损毁？天落收回一丝灵识，取出灭灵戟与残魂矛，唤出两个神器内的战魂，试图让其跟随灵识探入魔锤之中将魔魂劫出。
　　灭灵与残魂却是认识魔锤，如同见到克星一样，千般惧怕不愿接近魔锤之身。
　　天落只好收回战魂，心想不如悄悄解了它的毒虫星阵，趁其惊醒之时，将它劫入天石之中，此魔锤无魂，就成不了魔器。
　　于是，灵狐暗暗将星空之辉撒落于熔浆之中，毒虫星阵被星辉相融，渐渐散开。顿时，魔魂惊醒过来，刹那间，却见湛蓝之光闪过，魔魂就已被劫入天石石洞之内。这片游离之魂无依无凭，惊怒万分地在天石中四处冲撞。
　　天落暗想：如果不将魔魂装入一个容器之中，它岂不将天石当作安魂之所？他一边想着，一边将灵识探入黑玉长笛，默默看了一眼黝黑暗淡的断念斧，便将它扔入天石之中。
　　魔魂看到浸满瘴毒的断念斧出现在面前，仿佛遇见知己亲人一般，满怀欣喜之情，拥抱断念之体，游走于断念之芯。
　　天落将灵识探入天石，对魔魂说道：“自今日起，吾以天君之尊，赐你名谓玉尺。你虽为魔魂，尚未杀戮，暂且留你安魂于此。他日但凡见你无妄杀戮，吾必定灭你于无形。”
　　玉尺在断念之芯不断游走，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让它欢心雀跃不止，欣然接受其名，安魂于断念斧中。
　　灵狐收回星辉，再次看了一眼熔浆之中魇炼的魔锤。不，此刻既然已无魔魂，他日纵然炼就，也仅能算是普通的魇炼之锤，即使成为利器，对神器来说亦无相克之威了。灵狐遥望石桥对面的山洞，见烈如熠依然酣睡，毫无动静，便消散了身形。
　　倚树而坐的天落，不断回想着烈如熠关于烈如秋的只言片语，终于困倦之极，侧卧于地睡去......
　　第二十四日，卯时。
　　曦和山的朝霞之光弥漫，蜷伏于天落怀中的灵狐睁开双眼，环顾四周，静谧安宁。它跃至石阶，闪电一般登上峰顶，遥望石桥彼端山洞，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数息之后，天落于梦魇之中惊醒，睁开双眼仍是一片漆黑，不免深深叹息。从深渊中醒来，仿佛是每天最为疼痛之时，就好似要重新适应一遍这种如影随行的剧痛，再次去寻找隐藏于剧痛之下的其他感知。天落缓缓起身端坐，凝神净识，引星日之辉，灵识探入掌中紧握的黑玉长笛之中，默默仰望璀璨的天地星辰，静立星空下的灭灵戟与残魂矛，漂浮星海中的白色天石，还有天石之中重获生机的断念斧。
　　这一切，哪一样不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此刻却正如魔咒一般，让人拥有一切却又失去一切......
　　昨日没有寻到天落，烈如秋却不气馁。此时朝霞方起，他便悄悄从秋枫院溜出来，试图再寻天落问个究竟。没料到，正欲踏上下山的石阶，身后呼声响起：“烈如秋，你要去哪里？”
　　烈如秋无奈地回身，看着烈如清一脸微笑地说道：“如清师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我想去鎏金畅吃拌面，要不要一起去？”
　　烈如清却正颜说道：“我看你不是想吃拌面，你是想出去看热闹吧？你最好老实在庄里待着，不然先生再罚你。”
　　“诶？师兄，你不能这么说，在炙炼崖上那是修行，不是责罚。你可不要瞎说，不然先生知道了会生气的。”
　　烈如清听他如此胡诌，忍不住笑道：“如此说来，你与我且去炙炼崖修行罢。让我看看你在崖上三天有何进展。”
　　“师兄，不是这样的吧？是不是不破你的星阵就没完了？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我是你的师弟，不是你的囚徒。早饭都不给吃，你这是在虐待师弟！”
　　烈如清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以魇蝎星阵封住下山之路，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不愿去炙炼崖，就在此处亦可。玉辰、玉心他们几个发觉动静，必定远远围观，你正好给他们作个榜样。”
　　烈如秋不由腹诽道：“什么榜样？又是反面说辞。”想罢，便无奈地转身向炙炼崖跃去。
　　第二十五日。
　　及至寅时，天落方从飞霞峰缓缓返回玉魄湖畔。他握着黑玉长笛，心中想到还有一事，便是这黑石。他在天石之中所见幻象，先祖父辈均是将黑石以绶带相系，垂坠于腰间。
　　天落将星海汇聚于虚握长笛的右掌，心念微动，在一片紫色雾气中，石琴形状的黑石落于掌心，琴首之处果然有一个细小的孔洞。他尽力伸展僵硬的手指，摸到腰带上的绶带，艰难地解下。在灵狐的帮助之下，用去大半个时辰，才将黑石穿系于绶带之上，只觉身心困倦至极，双手颤栗不止。他调息片刻后，将绶带交给灵狐，从黑石之中取出一套洁净的衣衫换上，再次系好腰带，绶带穿系其上，黑石端正地坠于腰间，微微散发着星辉之光。接着，他解开发带，将长发重新束起，而后将双手隐于衣袖之中背负身后，借灵狐之眼左右打量，暗暗叹息，大抵也只能做到如此模样了。
　　待做完这一切，已近辰时，天落便感知到烈如秋急速而至的气息，他让灵狐隐匿于玉魄湖蒸腾的水气之中，自己默默负手站立于湖畔。
　　烈如秋远远看到玉魄湖畔的天落，不由得在心里大声问道：“沐天落，前日，你跑哪里去了？你为何不在隐乌道内驱除寒息？寒息长期驻于体内肯定会折损阳寿，你应该尽快驱除干净。”
　　天落以灵识答道：“我去飞霞峰了。”
　　“飞霞峰？你见到我如熠师兄了吗？他在那里捣鼓什么武器，弄成了吗？他现在还好吗？”
　　“他不好。他在熔炼魇焰魔锤，乃是魔器。他打算借此魔锤向你的先生复仇，还打算......”
　　“你等等，你等等。你一句一句慢慢说。”听到天落在自己脑海之中淡然而言的几句话，烈如秋不禁脚下踉跄，心中震惊，“你说他在干嘛？熔炼魔器？不是说锻造神器吗？你可别糊弄我！
　　还有，复仇是怎么回事？先生与他有何仇？他不是自己去到飞霞峰闭关的吗？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听到他在脑海里面这么说的。你先生与他之间的冤仇，与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我是先生在烈焰庄下路边拾到的，那时年龄不过百天，襁褓之内仅有写着生辰日期的白绢，先生都拿给我看过。身世从何说起？”
　　“他没有跟你提起过月影其人吗？”
　　“飞刀门掌门月影先生？偶尔会提起。御剑大师，令人景仰，可惜已不在人世。他跟你说的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烈如秋已来到玉魄湖近前，看着金色阳光照耀之下的天落，负手而立，慵懒的长发随风飘逸，衣衫轻扬，竟有一种脱尘的气度。心中突然恍然想起：本应质问他的身世，怎么被他绕到自己的身世上面去了？
　　烈如秋正欲开口询问，天落却以灵识暗示：“你师兄的事，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先生。总之，我没有必要骗你。还有，他的魔器最终是做不成的，因为我已将魔魂收了。”
　　“你......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妖孽，收了战魂，还能收魔魂？收那么多天下至宝，你有自虐倾向吗？不担心世人围杀你吗？
　　诶？你收了魔魂干嘛告诉我？自己悄悄收着，神鬼不知多好？”
　　“这世上从来没有侥幸，可以做到神鬼不知。此外，千意即刻便至。”
　　烈如秋抬头望向远处，果然见到千意携数十人皆骑快马，护卫一列五驾马车急驰而来，心中说道：“真是准时。这仪仗还确是少见。沐天落，你究竟是谁家的少公子？”
　　车马于数十丈之外停下，千意及众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向玉魄湖，小心看向一袭素锦衣衫的天落，那仪态气度却是神似多年前偶有一面之缘的沐君尘。目光及至腰间，看到星辉微闪的黑石，千意不由脚下虚浮，急忙止住脚步，心中骇然：如此年少，便已然得到天君传承！
　　千意哪有半分犹疑，立即双膝跪曲，双掌触地，伏身低头，口中郑重说道：“憩霞千意，觐见尊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