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前尘四方乱

　　听罢素玦的讲述，天落只是淡淡问道：“灵族内乱，君祖亦未下令援手平息吗？”
　　素玦颔首回答：“先君尊曾言道，灵族内乱乃其咎由自取，若天族援手，人族亦会参与其中，不免再引战乱，涂炭苍生。”
　　天落略略点头，又问道：“此外，你可知灵犬族与云泽族有何关联？”
　　素玦不禁一愣，谨慎回道：“君尊何出此问？云泽乃是妖族，怎会与灵犬族有所关联？”
　　天落静静地看了看素玦，泰然说道：“仅是随意一问，不必过虑。既然尚有灵族后人流落四方，还需烦请素玦庄主细细查找。且请入座罢。”接着，他将目光转至平川郡川凌庄的茫冬，问道：“神兽玄冥踞守之地，应属平川郡内，茫冬庄主是否了解详情？”
　　茫冬起身回道：“君尊，相传世外神兽玄冥镇守极北之地，向来无路可寻，被人称作幻冥川。当今世间，仅有妖王寒夜君一人到过幻冥川。百十年前，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寒夜君，曾将玄冥作为乘骑，取名梵罗，挑战四海八荒，立名天下。待其登上妖王之位，梵罗并未伴随左右，不知去向。世人猜测，神兽大概已经返回幻冥川境内。”
　　听到神兽二字，烈如秋兴致大增，暗暗说道：“四方神兽，无人见其真容，世人仅仅当作民间神话。没想到，竟有真迹。沐天落问到玄冥踞守之地，难道要去寻那梵罗神兽？既是无路可寻之地，应当如何找寻？寒夜君又是如何找到的？为何从未听说过梵罗之名？
　　既有北方玄冥，岂不是还有其余三方神兽？除了黑白天石，四大神器，沐天落是不是意欲将四方神兽亦找齐了？”他不由得扫了一眼天落，心中骂道：“实足一个妖孽。不过......我也想一睹神兽尊容......”
　　天落接着问道：“幻冥川的大致方位，茫冬庄主是否知晓？”
　　“平川郡北端凛陌镇，鼎鼎有名的凌霄宫正是位处此镇之中。凛陌镇西倚冰山，冰山西去百里乃是北冥之境；镇北远望冰洋，寒息凛冽。及至此地，便已无路可行。”
　　天落再问道：“斩心刀是否正是在此极寒之地锻就？”
　　“确是如此。锻造斩心刀的玄铁，乃是平氏先祖匠人于冰洋深渊之中偶然得之。此玄铁离开冰洋便化作软泥一般，浸入寒流则坚不可摧。平氏匠人将无数寒息注入空心锻锤之中，是为流冰锤，终将玄铁锻造成刀。成刀之时，此位匠人便斩斫己心，以此祭刀，成就其魂，得名为斩心。”
　　“流冰锤现今何在？”
　　“为熔炼魇焰魔锤，克制四大神器，百年前已被妖族夺去。”
　　烈如秋听见魇焰魔锤几个字，不由暗自揣摩：“沐天落，你明明知道锻锤就在如熠师兄手中，居然明知故问。
　　既然当年流冰锤是被妖族夺去，如熠师兄又是如何得到的呢？他从未离开过憩霞镇，难道是妖族潜入曦和山将锻锤交给如熠师兄？完全没有道理嘛！妖族若有锻锤，还不巴巴地自己熔炼，怎会交给予他族之人。呃......沐天落，你不要突然告诉我，如熠师兄是妖族后人。”
　　却听天落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当年妖族并未炼就魇焰魔锤，可知是缺了哪一件锻材？”
　　此时，漠城庄的荒城起身答道：“当年妖族，已得平氏流冰锤，晏氏赤血锤，公孙氏翼星锤，唯缺宁氏天怒锤。当年宁氏匠人引入雷电之势锻打寒芯玄铁，成戟之时，天雷地火相激，寂灭方圆千里生灵，造就宁漠郡无尽熔岩荒漠，锻锤就此失落。”
　　烈如秋心中一怔：“难道天怒锤恰恰落在飞霞峰了？就算是，如熠师兄怎会得知魇焰魔锤的熔炼之法？还有，那个魔魂又是从何而来？
　　提起魔魂......还没问问沐天落，他将魔魂弄到何处去了。别是魔魂附体吧？不会不会，看他这机灵模样，应该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诶？齐家的断念斧，怎么是公孙氏匠人锻就？难道断念斧原是公孙家的？”
　　天落请茫冬与荒城二人入座后，便向晏海郡海汐庄的古泫问道：“古泫庄主，飞刀门乃是何人所创？据闻现任掌门月影先生被称作御剑大师，却是英年早逝，已然作古，不知何故？”
　　古泫即刻起身答道：“二百年前，玉弦族长之女与人族联姻，其子名谓问刀，于临近暮宗山的阆丘创建飞刀门，收徒授学，名满天下。玉弦族乃是神域隐秘之族，仅历代君尊知其居住修行之境。其族崇尚月华，擅御双剑。
　　月影之师，即飞刀前任掌门司言，正是玉弦族人。司言膝下孪生二女，名谓若影与若兰，长女若影下嫁月影，幼女若兰正是圣都废帝司马子卿之后妃。”
　　听至此处，烈如秋心中震惊：“世上居然当真有玉弦族！擅御双剑......”他想到腰间吊坠之上的双剑花纹，不敢再有揣测之心。
　　只听古泫继续说道：“圣天九十七年，铭霁风为追回天石，被五行妖毒阵所伤，偶遇月影，将其救回飞刀门。本欲让若影将天石交回先君尊，却因其怀孕在身，多有不便。于是，铭霁风唤来弟子铭赤云，让其速至神域归还天石。不料，因多方追杀，铭赤云与天石一同失踪。”
　　天落问道：“为何铭霁风不将天石交予月影归还？”
　　“月影为助铭霁风抑制妖毒，将其护送至泠曙山中某一隐秘之地，使其独自闭关疗伤。圣天一百零八年四月初八，泠曙山突发惊天崩塌，山川河流尽毁。月影担忧铭霁风安危，前去查找未果，返回飞刀门后未过数日，骤染恶疾而逝。妻女亦不知所去。属下猜测，大概她们已回玉弦族境内居住。”
　　“古泫庄主可知月影先生陵寝之地？”
　　“玉弦族人作古，一向施行火葬，灰骨随风而逝，并无陵寝。”
　　天落稍稍点头，请古泫入座后，便望向圣都柳溪庄的影屏，问道：“圣都帝位之争，世间已有定论。其中隐情，却不知影屏庄主如何看待？”
　　影屏离开梨木椅，瞥了一眼烈如秋，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帝位之争，始于圣天九十二年，前圣帝司马明弘欲立储君之时。
　　其胞弟司马明宣之独子司马子义，聪慧过人，天赋异秉，年仅十七岁便已至无念境，统领圣都玄铠戍卫先锋营。统领先锋营两年时间，司马子义声望极盛，权欲之心亦愈发高涨。他暗自拥兵，说服其父，意图协迫司马明弘逊位。不料，被戍卫总督事先安插潜伏于先锋营的暗探告发，行迹败露。司马明宣被幽禁寒宫，不足三年即抑郁而终。司马子义获斩首之刑。原先锋营中的死忠下属，找到灵族的王族护卫裴立心，借用灵族秘法，刑前为其留魂。斩后偷换刑场尸身，续接断首得以还魂。
　　此次争储之乱平息后，司马明宣即册立储君为其长子司马子卿。两年后，帝宫再出祸乱，圣帝司马明宣突遭毒杀身亡。未过数日，已即帝位的司马子卿找到证据，证实其胞弟司马子仁投毒弑君。于是，赐其毒酒谢罪。然而未及入殓，其尸身却不翼而飞。
　　经属下多方暗查数月之后，方才得知，在人称幻云先生的帮助之下，其尸身已被还魂的司马子义秘密运至灵族境内。
　　直至第二年，亦即圣天九十五年桂月，灵族祭司白冷君开启血月祭祀，唤回亡灵，司马子仁由此重生。
　　而后，司马子仁在玉灵王计亿舟陪同之下回到圣都，出示司马明宣的血书遗诏，直控司马子卿之罪。而后发生的事情，世人皆知，属下亦多有暗查，并无不实之处。”
　　天落接着问道：“这么说来，那时司马子卿与若兰后妃二人尚无子嗣，便已亡故？”
　　“确是如此。”
　　烈如秋听到此处，心绪再难平复，不禁自问：“那这血玉印玺，又是谁的呢？”
　　天落却未停下，继续问道：“影屏庄主，此次人族遗失三大神器，对世人作何交待？”
　　“圣帝发诏，称宁忆绝与晏智辰剿妖不力，遗失灭灵戟与残魂矛，削爵为伯，暂理郡王之职，晏桦剥去总将之位，改任晏栐为晏海总将。”
　　“为何却未提及断念斧？”
　　“确未提及。属下揣测，概因其战魂尚在，功过两抵。”
　　天落沉吟片刻后，似是随意地问道：“影屏庄主，天字钱庄为何不去北冥之境开设分号？”
　　此问一出，众人皆惊，纷纷起身站立，恭身垂手，不敢言语。烈如秋不由得心中暗嘲：“沐天落，你是疯得不轻了，试问谁人敢去妖族之境？”
　　天落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言，便说道：“神域既以天下为责，妖族亦是臣民。若无法度教化，怎能开解世仇积怨？先君祖以天下苍生安宁为虑，放任各族暗地自相荼毒，致使妖族恶念再起，以复仇为念，意欲再夺天石，血洗世间，称霸天下。如此一来，天下何以为安？还请各位庄主细细斟酌。”
　　言及至此，影屏不由得回应道：“北冥之境设庄，亦非不可。天字庄号，唯奉天诏而行。”
　　天落起身站立，认真地向众位庄主拱手揖礼，坦然言道：“君父既将天下重责交付，天落虽是年少，亦不敢有半分轻怠。如今，神域仍是隐匿世外，天族仅此寥寥数人。日后，天落处事纵有轻狂之处，还需各位以尘寰苍生为念，鼎力相助，唯求君臣一心，匡复天下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