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山神

　　盖尔把一堆柴火点得乌烟瘴气，罗威走过来接手。
　　“塔山大人也不带几个随从来。”盖尔盘腿坐在地上，抱怨着，“带上几个人给咱们烧烧火，做做饭，多好。”
　　罗威笑着拿起一个木棍敲敲盖尔的脑袋，道：“咱们是铁鸽子，饭还要别人做？塔山大人什么时候让人伺候过，在京城身边就连个庶务官都没有。”
　　“咱们这不是伺候他呢吗？”盖尔说道，看看坐在树下看书的项飞城与鹤泽流光，“还有那两位，抱本书倒是也自在。”
　　“给你本书你看得懂吗？”罗威推推盖尔，“快，去打水！”
　　“书怎么看不懂？给两本也看得懂。”盖尔懒懒地起身，提了水桶去打水了。
　　河水清浅，西天洒下的阳光照进水里，游鱼隐现。盖尔走到河边打了桶水，正要转身回去，抬头看见河对岸站着一个人。河面宽阔，那人远远地站在那里不动，一身黑袍，头上戴着兜帽。盖尔能感觉到那人正看着自己，不知怎么，脊梁上一阵发麻，忙抬脚离开河边。
　　“喂，大叔！”盖尔慌手慌脚地走到罗威身旁，放下水桶，“河那边有一个人，感觉……”盖尔皱着眉头，“……感觉很奇怪。”
　　“是奇怪，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罗威一心烧着火，心不在焉，“除了我们。”
　　“你去看看。”盖尔推推罗威的肩膀。
　　“真有人？”罗威转头看着盖尔，以为盖尔捣鬼。
　　“我骗你干什么？”盖尔说，拉着罗威的胳膊往河边走去。
　　河对岸只有荒草和野树，连只鸟的影子也没有。
　　“刚才还在那儿呢。”盖尔视线在河对岸搜索着。
　　“也许是打猎的。”罗威丝毫不在意，转身离开。
　　“可不像是以什么打猎的。”盖尔喃喃道，仍不甘心地望着河对岸。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项飞城几个人围着篝火吃饭。
　　“明天就到龙骨长城了。”塔山学士吃完了碗里的粥，扔下碗说道，“上次去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可以在那多待两天，我想到处看看。”
　　“也好。”罗威说，“咱们能好好休息休息。”
　　罗煞和黑风忽然从食盆里抬起头来，警觉地望着一处黑暗处，然后汪汪地叫了起来。
　　众人顺着两条狗的视线望去。
　　“什么？”盖尔端着碗往罗威身边靠了靠，问。
　　“大概有什么野物。”罗威说。
　　两条狗叫得更凶了。黑暗里隐约有些动静，是脚步声，踩得碎叶“咯吱”作响。
　　“嘘！”罗威按捺住两条狗，从身边拿起刀来。
　　“是那个人。”盖尔心里直觉。
　　鹤泽流光放下碗，也摸起自己那把旧刀来。
　　罗威伸手示意众人不要动，站起身，抽出刀来。
　　脚步声已经很近，就在火光所及边缘的黑暗里。罗煞和黑风呲牙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口中呜呜发威。
　　众人屏气凝神。
　　黑影走进火光里，披着黑色斗篷，兜帽罩在头上，脸遮蔽在阴影里，猛地一看倒有几分像铁鸽子。
　　众人皱眉望着那人。“果然是他。”盖尔心里说道。
　　罗煞和黑风嘴角流着口水，只等罗威一声令下就会扑向眼前的陌生人。
　　“退！”罗威向罗煞和黑风下了命令。两条狗看看罗威，不情愿地收了攻势，一脸失落。
　　黑衣人抬手褪去头上的兜帽，一袭长发倾泻下来，长发间，一张五官精致的脸白皙如雪。众人不由心里暗叹一声。
　　罗威看着那女人，愣了好一会儿。“姑娘……”罗威醒了醒神，收了刀，招呼女子。
　　女子微微躬身向罗威和众人行礼：“我几天前就在这里等着诸位了。”
　　众人一惊。
　　“谁让你来等我们？”塔山学士皱眉看着女子，“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里呢？”
　　“大人，我是魔鹿山中的巫女。”女子走到篝火旁，再次向塔山大人躬了躬身，“知道大人会途径此地。”
　　“巫女？”塔山学士笑笑，只当那女子胡言，“那姑娘来此等我们何干？”
　　女子道：“我是来告知大人，诸位途径龙骨长城时会遇到一场山火，切记不要在龙骨长城停留。”
　　塔山大人抬头看着女子，很是怀疑，又有几分相信。
　　盖尔倒是完全相信女子的话，一脸敬畏地望着女子。
　　鹤泽流光从没听过魔鹿山有什么巫女，心里却也不敢怠慢。
　　罗威是见过神迹的，他也相信传说中的那些神怪鬼灵，不由把目光从女子脸上移开，不敢再直视。
　　项飞城望着女子，心里突然一片烦乱，他感觉自己曾见过她，可搜索尽记忆，女子的样子又变得陌生起来。
　　“我们还会在北方相见的。”女子最后向众人躬身行礼，转身离开，转身前，她看了看项飞城，抿嘴一笑。
　　项飞城心里微微一震，那笑容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可还是记不起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女人，等他回过神来，女人已经消失了。
　　当晚，项飞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项飞城站在一处峭壁之上，一个形容枯蒿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他的身旁，白衣飘飘。峭壁之外，是山川和云雾。云雾间，有几条龙在飞。
　　“你是谁？”项飞城问那老人。
　　“你不记得我了。”老人说，“我是山神。”
　　“山神？”项飞城皱眉。
　　“你会记起我来的。”老人说，“某个时候。”
　　一条龙向峭壁飞来，张牙舞爪地扑向老人和项飞城。老人举起手杖，拐杖射出一道光芒，将龙击退。
　　“你要帮我。”老人看着项飞城。
　　“帮你？”项飞城不解。
　　“龙太多了，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们。”老人说。
　　“我……我怎么帮你？”
　　“用你的剑。”
　　“剑？”项飞城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项飞城和老人一次次击退了几条龙的攻击，最后，已经筋疲力尽。
　　“我该醒了。”项飞城对老人说。
　　“你现在便醒着。”老人对项飞城说。
　　“我在做梦。”项飞城摇摇头。
　　“这不是梦。”老人说。
　　“不是梦？”项飞城走到悬崖边，盘腿而坐，把长剑放在身旁，放眼望去，一片苍茫。云雾间，龙越来越多了。
　　老人脚步蹒跚，走到项飞城身旁站定，紧握手杖，望着远处茫茫白雾中隐现的山峦身影。
　　“我无法再控制这世界了。”老人。
　　一条龙突然自峭壁下飞身而上，停在项飞城和老人面前，巨眼中闪着火光，一声狂吼，霹雳声响。
　　老人眉头紧蹙。
　　项飞城深呼吸一口气，攒了一股劲，拿了长剑站起身来。
　　老人转头看着项飞城。“你该回去了。”老人说道，手中手杖化作一把寒光利剑，刺穿了项飞城的胸膛。
　　项飞城瞪大了眼睛，盯着老人，浑身冰冷。
　　“一切皆虚空。”老人对项飞城说道，抬手把项飞城推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