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六扇门的矮姑娘

　　刘晚照回到留仙坊时，楼外不远处停靠一辆马车，有一婉约小娘将头探出车外，看着眼前这座洛阳最负盛名的勾栏之地，面露踌躇之色。
　　小娘嘴角轻抿，怯生生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刘晚照初看觉得有些面善，细看又没了那分不知像谁的神韵，便忍不住多打量一番。
　　女子留意到刘晚照有些无礼的视线，没有出声训斥或面露难色，反而露出腼腆的微笑。
　　刘晚照点头致意，没有深想。
　　回到云上小阁楼时，刘晚照发现多了几位不速之客，今日白天见过的六扇门紫绶捕头铁阳，居然同五儿姑娘一起站在门前护卫。
　　铁阳看到刘晚照，主动打起招呼，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他，并没有什么官架子。
　　刘晚照回应过后朝屋内瞥了一眼，发现那些舞女都已遣散，就连花魁李怀香也不知去处。屋内只有三人，除了萧紫苑外，还有两名身穿红黑色六扇门官服的男女。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面沉如水，远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的官服有些老旧，花纹也与寻常六扇门官服有所不同。
　　另一名女子……或者说小姑娘，瞧上去非常年轻，还有些矮，庄严的六扇门官服换成小号穿在她身上，有种让人觉得莫名可爱的违和感。
　　她的官服也与铁阳有所不同，衣袖上多了条金线，刘晚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萧紫苑说过，衣袖上绣金线的六扇门捕快，便是除总捕头外，地位最尊崇的四大神捕！
　　一个矮小少女，会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
　　看着刘晚照满是怀疑的表情，铁阳笑道：“别怀疑，那位就是我们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之一，而且还是四大神捕之首。”
　　刘晚照愕然，这意味着少女修为，已是七境跃龙门！自古哪有武道入九境的女子？八境便等于走到头！这名少女能有七境修为，且面相还如此年轻，已经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武者七境驻颜，上三境中，瞧着越年轻的武者，说明天赋越好。当然，江湖上不乏一些让人童颜永驻，或返老还童的奇异法门，单从外貌判断上三境武者的深浅，并不牢靠。
　　铁阳又指了指那名冷峻的中年人，说道：“这是我们的头儿。”
　　“捕神”铁首。
　　江湖风媒组织“听雨楼”拟定江湖名人榜，除天下十人外，所有化境高手皆在此列，共计一百一十三人，铁首排第三位。
　　也就是说，至少从明面上来看，铁首可以说是天下第十三高手。
　　他们找紫苑姐做什么？刘晚照以眼神询问铁阳，铁阳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屋内三人沉默相对，多半是以逼音成线的手段交流，除非境界与他们相当，不然别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一直被江伶叫做五儿的小姑娘终于逮到机会上前，生硬问道：“刘公子，请问公子他在哪儿？”
　　公子自然是指江伶，刘晚照指着城中一处酒楼，说江伶正和那儿的老板娘相谈甚欢。
　　五儿姑娘皱着眉，徘徊不敢前。
　　“怎么了？”刘晚照问道。
　　铁阳以眼神意识刘晚照往楼下看，楼下正是方才那名气质婉约的小娇娘。
　　“你猜她是谁？”
　　“来捉奸的？”
　　铁阳哈哈大笑，“那位夫人，是江伶的娘亲。五小姐是怕弄丢了他家小伶爷，不好向夫人交差，故而不敢下楼。”
　　江伶的娘亲？刘晚照又看几眼，发现气质方面，两人倒是相似，当然，是在江伶安静闭嘴，恬静无言的前提下。
　　初见时那一瞬让刘晚照感到熟悉的神韵，与江伶无关。
　　“和谁相谈甚欢？”
　　四大神捕之首的矮个子“少女”忽然探出脑袋，眨着大眼睛观察刘晚照，她歪了下头，不走正门，偏偏从窗户翻出来。
　　刘晚照这才发现她面相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若说没有学什么童颜永驻的武功，刘晚照打死也不信。
　　她抬头仰视刘晚照，挺起不怎么鼓的胸脯，自我介绍道：“慕容云铃！”
　　刘晚照拱拱手，恭敬道：“刘晚照见过前辈。”
　　听到“前辈”二字，矮个子的慕容云铃似乎很受用，满意地点点头，又上前两步，绕着刘晚照仔细瞅了两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极小，怕只有她自己听的清楚。
　　最后她说道：“皮囊不错，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不过无伤大雅，许多小娘子就喜欢你这种面相……你刚刚说江伶和谁相谈甚欢？！”
　　语气骤然一变，刘晚照无语，怎么又一个像是和江伶有仇的？
　　慕容云铃眼尖，忽然冲楼中一处隐秘所在高喊一声：“站住！”
　　正要溜走的江伶僵在那里，一副苦瓜脸。
　　原来刘晚照走后他也没有多待，刚刚在楼下瞧见娘亲来捉人后，犹豫一番，先躲过她的视线，偷偷摸摸上楼，一会儿和表姐一起下去，就说是她一定要来留仙坊，拦都拦不住！
　　可江伶上楼上到一半，头顶忽然传来慕容云铃的声音，偷偷摸摸上楼的江伶，又准备偷偷摸摸下楼，却为时已晚。
　　前有狼后有虎，在酒楼吃饭还让后来的一个姑娘恐吓，江伶心想公子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为什么见过的女子却总是一个个跟我有仇一样？
　　江伶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江伶见过姑奶奶……”
　　“说！是不是又去沾花惹草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爹好的你不学，风流秉性倒学的一分不差，好像还犹有过之？！”
　　“嗯嗯，啊啊，是是……”
　　江伶敷衍着，望屋内瞥去，看到铁首后，微微眯起眼。他又看了眼铁阳，后者无奈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伶眼色晦暗不明，沉吟片刻后，咧嘴一笑，蹦跳起来勾住铁阳的肩膀，亲切道：“铁老哥，咱俩谁跟谁？你就跟我透露一下嘛，是不是咱们大秦又要对江湖有什么大动作？你们六扇门出手，哪次不是把江湖折腾个半死？”
　　铁阳无奈道：“胡扯什么，铁首大人敬重萧前辈，拉拢她来北秦，不行啊？”
　　江伶摇摇头，心说鬼信，拉拢人这件事，我爷爷不比铁首有经验？大秦要拉拢萧紫苑的话，会让板着一张僵尸脸的铁首来？
　　江伶正要再言论一番，却被慕容云铃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敢无视我？！”
　　慕容云铃张牙舞爪，十分不满。
　　江伶爬起来，一手拉住刘晚照，一手扯住五儿，将他们两个往自己身前一挡，他在后面露出脑袋，怒道：“慕容云铃！当年你抢不到我爹，别把气撒我身上！有本事找我娘要说法去，她就在楼下！”
　　慕容云铃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若冰霜。
　　铁阳也是僵在那儿，随即抬头看着天空，默念今天的月亮好亮哦……
　　刘晚照倒没什么感触，五儿更是面无表情，这两个人就像两块木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晚照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想抽身站远点儿，江伶居然死死拽住他的衣服，甚至动用了内力。
　　江伶尴尬陪笑，小心翼翼道：“姑奶奶，刚刚风大，我舌头闪了。”
　　于是慕容云铃的手也滑了。
　　五儿想要上前阻拦一二，被铁阳一把扯过去，苦笑道：“五小姐危险，这可不敢掺和。”
　　刘晚照退开几步旁观，开始觉得惨不忍睹，可仔细一瞧，慕容云铃虽然也是出气居多，可关键在于她下手的分寸拿捏极好，等同于是在给江伶喂招，若江伶能仔细感悟的话，定然受益颇多。
　　可惜江伶当局者迷，不能主动借此感悟武道，故而得到好处不多，挨得打倒是真疼。
　　要说刘晚照为什么能看出来，实在是眼前画面的既视感太强，萧紫苑给他喂招时，他挨得揍比这惨多了。
　　刘晚照摸着木剑，一会儿他也要被喂招，跑不了。
　　屋里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时，萧紫苑的面色难得凝重。
　　铁首率先离去，铁阳和意犹未尽的慕容云铃紧跟其后。
　　江伶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萧紫苑见状皱了下眉，轻轻一踏，这所云上小阁楼竟是震上一震。
　　心情愉悦，一蹦一跳下楼的慕容云铃脚下一个趔趄，“哎哎哎……”叫着摔了一跤。
　　堂堂六扇门四大神捕之首的矮冬瓜少女捂着脑袋，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泪眼盈盈看着萧紫苑。
　　萧紫苑一翻白眼，得，见不得可爱姑娘装可怜，放你一马。
　　萧紫苑又轻轻踹一脚江伶，没好气道：“别装死。”
　　江伶立刻爬起来，先是朝慕容云铃做个鬼脸，接着狗腿样十足地表示要为表姐鞍前马后！
　　“切。”萧紫苑没搭理他，捏着刘晚照的脸颊，略微沉吟，像是作出什么决定一般。她弹了下江伶脑门，“带路，回江府。”
　　“得令！”江伶挺直身板，表情十分认真严肃。可刚走出两步，却又哭丧着脸折回来，“我娘亲在下面嘞……”
　　萧紫苑闻言一愣，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朝下瞅瞅，看到那小娘后，竟也面露难色。
　　她拍拍刘晚照后背，“你走前面。”
　　江伶已经双手搭在五儿肩上，整个人躲她身后，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