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江氏

　　北秦打压江湖人不是一天两天了，除去一些传承百年千年的古老宗门，其余的简直活不下去。在北秦最遵纪守法的，其实往往是那些二、三流势力，实在是被六扇门杀出了阴影。
　　这次江伶生辰，无数江湖人来此洛阳城，除了向朝廷示个好外，不少也是冲着洛阳大比来的。
　　洛阳大比称得上是北秦江湖少有的盛事，还是长公子当初提议，让江湖上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分个高低，没什么门槛，无论宗门弟子还是山野散修，都可上台比试。当然实力要过得去，不然就是浪费大家伙儿时间。
　　军方和六扇门也会派人前来观摩，万一表现好被看上，那连带着背后的宗门从此也不必整天战战兢兢了，故而一些实力不算太强的势力，对洛阳大比都是十分重视。而那些一流大派，也经常派遣弟子出来增长见识。
　　这两天洛阳城里热热闹闹，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几方人马相见，多是言笑晏晏，气氛和睦。就是一些不对眼的仇家见面，至多放几句狠话，不敢在六扇门眼皮子底下起冲突。
　　城中热闹，江伶自然闲不住。江尚发妻早亡，并未续弦，膝下仅有两子。长子江安年不入仕途，好游山玩水，前些日子带着江伶的孪生弟弟出门远游，赶不赶的回来不好说。次子江怀远从军守边关，也无暇抽身回来。偌大的江府，其实有些空落落的。
　　江伶这一代，江家嫡系共有四人，算上江安年和江怀远收的义子义女，共十二人。并不按年纪排序，而是入江家的先后顺序，眼下除了“五儿”，其余都不在江府。
　　江伶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表姐和刘晚照能陪自己出去散心了。
　　刘晚照正在练剑，萧紫苑一旁吃着红薯丸子，一边翻看欧阳子正的剑谱。
　　“老爷子这剑谱上记述，还真是……写意。”萧紫苑无语，“寻常人看，能练出个屁来？”
　　刘晚照深有同感，他能看懂，却不知从何入手，这么些天了，才勉强会个两三招，而且都不到家。
　　萧紫苑收起剑谱，“你还是老老实实练我教你的，现在练这些，收益不高。”
　　刘晚照点点头，又道：“后天有个洛阳大比，我想上去试试。”
　　谁承想萧紫苑却嗤笑道：“小孩子过家家，看看就行了，还没有你杀马匪来的实在。还是你嫌喂剑时我下手轻了？”
　　刘晚照摇摇头，收了剑来她身旁坐下，“紫苑姐，你说剑修练剑，除了精剑术，还要养剑意，这二者孰优孰劣？”
　　萧紫苑道：“各有千秋呗，只不过江湖上留名的剑客，多是剑意高出剑术，境界越高，剑意越盛，剑术也就蒙尘。我以前也是主养剑意，剑术为辅，后来精气神一怯，就给散了。聚不回来，只能另辟蹊径，主修剑术。”
　　萧紫苑轻抚蜀道难剑柄，缓缓道：“江湖名剑，剑意最重者，是谪仙人手中那柄‘青莲月’，杀力最高者，当属这柄‘蜀道难’。”
　　蜀道难，便以一剑开山。
　　这是李奉仙亲口告诉萧紫苑，自那以后，萧紫苑便认定天下剑，唯有蜀道难配得上她！
　　萧紫苑轻轻一笑，自嘲道：“可惜萧紫苑无用，令此剑蒙尘，这辈子怕是用不出开山一剑了。”
　　蜀道难杀力重，极适合剑术高超之人，可最有名的开山一剑，却是剑意高出剑术。
　　刘晚照想要出言宽慰，萧紫苑却往口中塞了一只红薯丸子，坐没坐相地拿手肘撑在石桌上，吹了吹额头两侧两缕垂落发丝，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这么多年，我早没事儿了。”
　　刘晚照学她翻个白眼，萧紫苑哼了一声，直接用手抓起一只丸子，“张嘴！”
　　刘晚照没理她，反正萧紫苑多半会丢入她自己口中。
　　谁知萧紫苑忽然朝刘晚照扔过来，还故意抛的极高，刘晚照起身后退去接，刚刚咬住，又有另一只丸子抛来。刘晚照无奈，耍人玩儿呢？
　　专心接丸子的刘晚照没注意到跑来的江伶，两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哎呦！”
　　江伶推开刘晚照，刚好接住掉下来的丸子，“这什么啊？”
　　刘晚照拍了拍身上泥土，道：“红薯丸子。”
　　江伶惊奇，“红薯还能做丸子？”他越过刘晚照，冲萧紫苑道：“表姐，吃不上肉跟小弟说啊，小弟……”
　　刘晚照无奈摇头，这长公子一张嘴真是吐不出象牙，他打断江伶道：“尝尝？”
　　江伶狐疑，“你做的？”
　　刘晚照点点头，当时从东海出来，锅碗瓢盆还有些自己种的瓜果蔬菜，都给他装须弥芥子袋里了。
　　江伶摇摇头，“算了算了，红薯做丸子……感觉怪怪的，一会儿我请你吃肉丸子，鸡鸭鱼虾随便挑。”
　　刘晚照也不强求，萧紫苑却随手抓了一把要往江伶嘴里送，江伶誓死不从，没奈何不是萧紫苑对手。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说不吃……等等等等！灰！沾灰了……呜呜啊呜！威武不能……唔姆……呃……吧唧吧唧……”
　　无可奈何咀嚼一番后，江伶眼睛一亮，不顾满手油渍地拍拍刘晚照衣衫，笑言道：“可以啊刘晚照，甚香！”
　　喝了口水，江伶说明来意，萧紫苑没什么兴趣，刘晚照本也要拒绝，却被萧紫苑拎出小院，要他出去逛逛也好，别练剑练傻了。
　　刘晚照无奈，只好同去。
　　江伶出了门，不准下人跟随，两人走了一段路，江伶忽然朝刘晚照招招手。刘晚照俯下身子，江伶低声问道：“刘晚照，你武功怎么样？”
　　刘晚照觉得有猫腻，警惕道：“干嘛？”
　　“还记得咱们昨天躲雨的客栈吗？”
　　“不去。”
　　“听我说完啊！昨儿个你走没多久，来了一姑娘，肤白貌美，就是脾气大了点儿，我不过招呼两句，就给人家狠狠瞪着，差点就要拿剑砍我！好在公子我跑的够快。”
　　“招呼两句？”
　　“二、三十句吧，咋了？”
　　刘晚照无奈叹息，“你是要去给人家赔罪，还是找场子？”
　　江伶道：“找乐子！”
　　刘晚照不再理他。
　　江伶快步追上，双手负后，摇头晃脑走着，一边道：“那姑娘口音不像中原人，有几分川中味道，且气质不俗，必然非富即贵！”
　　刘晚照皱皱眉，又是蜀地？东海那边房门怕是都要被踏破了，下次跟任平生见面，少不了听他一顿抱怨。
　　江伶费解，“怎么你一个蜀国王子，提起蜀地，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刘晚照头也不回道：“伤心地，说它作甚。”
　　“就没想过复国？”
　　刘晚照摇摇头，“没有。”
　　蜀亡国时刘晚照不过七、八岁，蜀王那么多儿女，他排十二，无缘太子位，自然也无人教他家国事。再加上旁的一些事儿，他能有个屁的故国情结？对西蜀那些一心复国的老臣子，唯恐避之不及，而对西蜀亡国后，不得不跑去别国讨生活的蜀人，刘晚照其实有些愧疚，总觉得是他老刘家对不住他们，不忍多见，不忍多听，只好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