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曾尚书扶着我长姐进去了,我才收了一身针锋相对的气势,稍稍垂了头。
萧浮生对我笑笑:“走吧,进去了。”
方才同长姐对峙时,我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如今这股气泄了,我多少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我呼了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我刚进去就看到了春晓,她正一身素服,怀里抱着个极大的箱子,走得人都有些踉跄。
我忙过去帮她托了一下:“这么大的箱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搬?”
“不重的小姐,”春晓侧着头,从箱子后面露出脸来对我笑了笑,“只是大,里面都是些轻东西。”
“要搬到哪儿去?”我问,“我送你。”
“不用的小姐,”春晓赶紧将箱子放了下来,“这里面就是些香烛纸钱,大公子让我搬到灵堂去。真的不重的,小姐,你们快些过去吧,免得等会儿老爷又说你不是。”
我知道,我帮多了,我那嫡母看不顺眼,可能等我走后,又会将她打上一顿。
我便点了点头,拍拍她的肩膀:“好春晓,自己小心一些。”
春晓对我笑了笑,将箱子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一回头,便看到萧浮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春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这是春晓,你之前不是也见过吗?”
“没什么,”萧浮生摇了摇头,“走吧。”
灵堂内,我那嫡母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我爹虽在迎客,眼泪亦是没有断过。
我过去时,长姐正和父亲对峙着。
“爹若不希望我来,我可以转身就走。”长姐冷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对二哥逝去的伤心。
“别别别,”曾尚书赶紧拦着,又对我爹道,“沈大人,事已至此,你也不能不认诗云吧,诗云这不是来吊唁了吗?”
曾尚书也知道,他们这关系荒唐得很,没当着众人的面儿喊我爹一声岳父。
我长姐冷哼一声:“我动的手,我爹怎么会希望我来吊唁?你自己吊唁吧,我出去等你,免得冲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爹一听,更受不了了,扬起手便想打我长姐。
曾尚书方才还好言相劝,见我爹如此,立刻翻了脸,一把抓住我爹手腕儿道:“沈大人,这就不必了吧?”
那声音俨然冷了许多,语气中也再无半分软意。
我爹抽了手腕,冷哼一声:“曾大人的心意沈某领了,恕不招待了!”
曾尚书一听,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也冷哼一声,带着我长姐走了。
我长姐出去时,瞥了我一眼,那副样子,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并不在意,我瞧如今长姐的模样,何止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侍郎府的一切,她怕是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们走了,我便跟着萧浮生上前去,拜了一拜。
我嫡母哭得伤心,也没顾上找我麻烦,所以我们的祭拜还算顺利。
我看着我爹的脸,短短数日,他却好像苍老了十来岁,浑浊的眼神瞧着我,说不出是喜是悲。
“归荑啊,”他看着我,竟难得现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二哥已经走了,以后咱们府里,就只剩下你大哥了……”
我爹说到这儿说到这儿,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萧浮生,“你们日后,可要与你大哥多走动啊。”
我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以前我爹只觉得我这个女儿没用得很,嫁到王府后,也从未对我好过半分,前阵子,还想着让我去长姐那受气。
我这位大哥,更是跟我无甚交集,死鬼二哥还跟着长姐来欺负我几次,大哥既没欺负过我,也没照顾过我。
我爹也从未说过,让我和大哥走动。
如今这是怎么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萧浮生,心道,难不成我爹知道萧浮生的本事了?想着让萧浮生给我大哥留条后路?
可萧浮生藏得这么好,王爷都不知道,我爹又怎么会知道?
“都是一家人,自然该多走动。”萧浮生应承了一番,“岳父,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爹点点头,送我们到灵堂门口,便目送着我们离开了。
到大门时,我恰好看到大哥正在迎客,他见着我,对我点了点头道:“要走了?”
我点点头:“已经祭拜完二哥了。”
“好。”大哥对我和萧浮生行了礼,“府中事务繁忙,就不送了。”
我大哥沈明义一向如此,对谁都彬彬有礼,但又是浅尝辄止,我们虽在同一个府里长大,我对他却没有太大的印象。
只知道他比二哥出息得多,年纪轻轻便科考中了前三甲,入了刑部为官,如今的职位已经跟我爹差不多了。
此外,我还听说过他和严家小姐的一些事情,但这也与我无甚关系。总而言之,我对他不算熟,也从未像恨嫡母、长姐那般恨过他。
上了车后,我才问萧浮生:“我爹为何突然提起,让我们跟大哥走动?”
萧浮生笑笑:“不是跟你说了,我到底也是王府的人。”
“可你在他人眼中,不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吗?”我道,“你身上那些职位,那样不是仗着王爷和世子得的,他们说收回去,便能收回去。”
“是,”萧浮生点点头,“可此次吊唁,你我代表王府来了,回府后,父亲总会问上一嘴。我若真是他们眼里没出息的庶子,势必老老实实地把话传回去。”
我恍然大悟:“所以,我爹是想让王爷多照拂我大哥?可他为何不直接跟王爷讲?”
“你大哥是刑部员外郎,不出意外,明年便能升任侍郎,届时也能掌刑部半边天了。”萧浮生压低了声音,“王府已然和户部交好了,若再和刑部交好,圣上怎么想?”
朝堂上的事实在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见我神色茫然,萧浮生又道:“圣上治理朝堂,讲的是平衡之道,各个派系势力均衡,这朝堂才能稳得下去,否则一家独大,那圣上可就头疼了。”
萧浮生这么说,我倒是明白得差不多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比起之前,你似乎有耐心了不少,不是说你要做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也不愿跟我说吗?”
萧浮生深深地叹了口气:“的确很难说清楚……但我又发现,女子的心思,也很难猜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