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春晓，依娜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奇怪了，有为难，还有一种不知如何开口的窘态。
“依娜，”我看到她这个样子，越发担忧了，“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依娜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问我道：“归荑，当时你出嫁，春晓为何没跟着，你可知道？”
我被依娜问得一懵：“并非春晓不愿跟着我，是嫡母不准……她觉着我这身份，值不起一个陪嫁丫鬟。”
依娜又道：“这是春晓同你说的？”
我面带疑惑地点点头：“这府里也没有其他人愿意与我说话。”
依娜垂眸，轻轻叹了口气：“春晓骗了你，其实，是她自己不愿跟你去王府的。”
“怎么可能？”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和春晓从小便相依为命，她怎会不愿跟我走？”
“归荑，你冷静些。”依娜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担忧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慢慢坐了下去。
“不可能啊，”我低声道，“就算……就算春晓觉得跟着我没出息，可她到底是我的丫鬟，我走了，她在侍郎府也受不到什么优待。”
我想了想，以往每次来见着春晓，她都是受了些打骂的，所以，我才一直想把她带到王府。
依娜摇摇头：“春晓不走，不是怕跟着你吃苦，而是因为你娘。”
“我娘？”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祠堂的方向，“你是说，她要守着我娘？”
依娜叹着气，点了点头：“春晓，她是个很忠心的人。”
我突然想到，此前我让萧浮生帮我把春晓要来时，他的态度也有些奇怪，难道，他早就知道此事了？
可萧浮生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总不会是……怕我失望吧？
我晃晃脑袋，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抹掉了。纵然萧浮生最近对我态度好了许多，但也绝不会为我考虑到这个地步。
春晓的事情上，萧浮生恐怕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顾虑。
“原来如此，”我感慨着摇了摇头，“她这又是何必呢，依娜，春晓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待会儿我便带你去，”依娜道，“先说说你二姐的事情。”
“好，”我立刻来了精神，“你查到什么了？”
依娜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些疑惑，“很奇怪，整个府里，似乎都不敢提起她。下人处，我花了些钱，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依娜说着，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又朝我坐近了些，低声道：“下人们口里传的，二小姐是因不满与王府二公子的定亲，与六皇子暗通款曲，被父亲抓了现行，活活打死了。”
“啊？”我没忍住低呼了一声，“我爹打死了她？”
“这只是下人们传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依娜叹口气，“归荑，你知道的，此前我为复仇，设计了沈明礼，如今我的名声也算不得多好。你二姐的事情，牵扯到王府、甚至还有皇子，我没那么好查的。”
“我明白，”我抱歉地对她笑笑，“是我为难你了。”
依娜又摇摇头：“能帮你的，我自然愿意帮，这件事我还会继续查的。归荑，我先带你去见春晓吧。”
听了依娜的话后，我越发怀疑，萧浮生已经暗中在查此事了。
下人们这些传言，依娜靠钱都能问出来，以萧浮生的手段，没理由查不出来。
但萧浮生自然不会这般轻信传言，他定是还在做其他调查，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传言至少能洗清我的大部分嫌疑了。
萧浮生就是因此，才对我态度逐渐好起来的么？
真是讽刺……如今就算他查清了，想与我有些什么，我也因舅舅之故，无法给他回应了。
这是我亲眼所见的，萧浮生亲手造下的孽。
春晓应是知道，依娜告诉我这一切了，一见着我，她便跪伏在我面前，声音里带着哽咽：“小姐，春晓对不起你！”
“你这是做什么？”我忙去扶了她起来，“快起来说话。”
春晓伏在地上摇了摇头：“夫人交待过我，好生照顾小姐，是春晓没做到，春晓愧对小姐。”
“可你是为了我娘啊，”我又拉了她一把，“春晓，你再不起来，我可真生气了？”
春晓这才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地看着我。
“快起来，”我心疼地将她扶起，“你想守着阿娘，我自是很感动的，你何苦要瞒着我呢？”
春晓摇摇头：“小姐心善，又一向待我极好，定不愿看着我留在侍郎府受苦。我若说了，小姐您定然不会应的。”
我顺着她的话想想，还真是如此。
我知道自己要嫁去王府时，什么都没想着要，只想将春晓带走。一来想让她一直陪着我；二来，便是怕她在这侍郎府受欺负。
以前我还在侍郎府时，我那纨绔二哥见春晓长得水灵，便三番五次想侮辱她。最开始，我哭闹一下，他还愿意放过春晓。后来有一次，他不管不顾，眼瞧着就要让他得手。
幸而这时，父亲派人来传，让我嫁去王府一事，为了少些事端，父亲便派人把二哥捉了回去，春晓这才躲过一劫。
我生怕我走了，二哥会不放过春晓，我此前一直想着，待有朝一日春晓长大了，我也该存了些银子，便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
可嫡母一句不准，便打破了我一切设想。
而如今我才知，这竟是春晓自己留下的，她只为守着阿娘的牌位。
“春晓，”我既心疼，又愧疚，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你受苦了。”
“春晓不苦的，”春晓摇摇头，“小姐你忘了，春晓本和你一样，都是青楼里长大的孩子。我阿娘又染了病去得早，没人管我，若不是夫人走时带上了我，我如今，怕是在……”
春晓说到这儿，哽咽着吸了一口气：“小姐，夫人于我而言是大恩，我愿意用一生来报！这侍郎府中，没有人在意夫人的，她的尸首已然寻不到了，若牌位再受人糟蹋，我这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尸首寻不到？”我闻言一愣，“春晓，你知道阿娘的尸首，被带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