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原是你二姐的房中侍女，你二姐去世之后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平日里倒是安安静静，不过一提到沈诗雨的名字，便开始发疯发狂。”
“我本找到她，看到她那副模样，还以为能问得出什么隐情。结果只提了一嘴沈诗雨，她便开始抱头大哭，口中一直嘟囔着什么‘二小姐，快走，他来了’之类的话。”
我越听依娜的话，心里的疑云越发重起来。
二姐生前到底在怕谁来了？堂堂侍郎府嫡出小姐，到底在害怕什么？还有那个侍女，已经疯了，为什么沈诗云还带着她出嫁，这么个累赘玩意儿，随意打发了不好吗？
依娜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样一个侍女，放在一般人家都应该是打杀了，更何况是侍郎府。我暗暗下心打听，却听府中老人说这是你父亲的安排。”
父亲的安排……他对二姐的死，怕是知道些什么。
我凝神细思，依娜也没有再说话。
“辛苦你了这几日，快回去好生修整一下。”
待我回过神来，日头已经转了好大一圈。我自知留依娜有点儿久了，便开口让她回去好生休息。
依娜也没有假意寒暄，只是临走之前对我说：“最近小心些，怕就怕你长姐。”
我对她笑笑，谢过了她的好意。
沈诗云如今可谓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哪有精力过问我呢。不过她这么疯，也不是不可能……
待到晚间，萧浮生回来，我发现他神色凝重，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
我为他宽衣整理，房中寂静无声，唯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和衣裳的摩擦声。烛火映在墙上，只有我和他的剪影。
“皇上又让我去边疆，明日出发，这次势必一击毙命。”
良久，萧浮生才开口。
这个消息是我没有想到的。前些时候才大张旗鼓地在边境开战，这才过多少日子，怎又下如此命令？我看萧浮生这脸色，这次怕是硬仗，不得再取巧躲懒。
我整理领口的动作停了停，随后神色如常为他抚平领口的褶皱，说：“我说今日窗外怎忽闻戴胜鸟鸣，将军这次定然戴胜归来。”
萧浮生抬眼，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往怀里一拉，我便直直坐在他腿上，不得躲过他眸中酝酿的风暴。
“我不在的日子，自己注意。凝月这次被我留在京都，有事就叫玲珑去唤，定要等着我回来。”
“秦明隐的势力还未清理干净，最近可能有大动作，你一定小心，莫落了他的圈套。”
“还有萧承宴。”
他今日的情绪好像很是不对，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我拿不清他的脾性，只是看着他可以说是喋喋不休的嘴，竟鬼迷心窍地用手覆了上去。
我看见他的瞳孔微微的放大，呼吸在突然安静的房中显得十分突兀。
“将军今日临行，话似乎变得有些多。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戴胜归来。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要为了我阿娘，好好地在这里过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何气氛变得旖旎，但我依旧说出了这样的话。就算不是为了等萧浮生回来，我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还要看着小七好好的生活，我还要给阿娘扫墓。那些捉摸不透的谜底已经近在眼前，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有看清楚的那一天。
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会努力过下去，让一切都水落石出。
这是我的坚持。
萧浮生看着我的模样，突然将我的手抽开，发了狠似的亲吻。
我听见唇间粘腻的声音。
他说：“等我。”
第二天清晨，我醒时萧浮生已经不在了。
虽然平日里也都是这个样子，但是昨晚那一番话却让我今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夫人您醒了？今日可算是早的。我伺候您梳洗吧，小厨房做了羊奶羹，待会叫小春给您端来。”玲珑见我清醒后便前来为我梳洗，我有些无精打采，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见我没什么精神，便也闭了嘴。
等到拾掇好自己，外头侍女端来的早膳也准备妥帖。
只是我一上前，便觉得这味道与平时不大一样。那羊奶羹的腥味直冲鼻腔，我突然胃里有些翻涌。
我连忙抽出手帕捂住口鼻，转过身去吩咐：“把那羊奶羹撤了。”
玲珑紧两步上前拍着我的后背替我顺气，忙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今早没甚精神，现在又这样，不如叫大夫——”
“不用叫大夫，怕是那羊奶羹放的时候久了些，有些变味了。”我打断了玲珑的话，捂着嘴的手有些发抖。
“可这是今早新——”玲珑不解，又开口道。
我暗暗捏了捏玲珑的手臂，朝里屋走去，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玲珑，替我捶捶腰罢。”
她知趣地住了嘴，没再说话。
躺在床上，我昏昏欲睡。
最近身体愈发懒，今日竟还对羊奶这样的腥膻物犯恶心……我这是怎么了？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萧浮生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吓了一下，整个人紧绷起来。
他该不会……自己停了那个药，那我……
我的脑中一下子炸开了。
“夫人，您怎么了？”玲珑见我这个模样，好像也被吓了一跳。
我有些僵硬地对玲珑说：“去请一个大夫，悄悄的，一定要信得过的，口风紧的。”
玲珑虽一头雾水，却也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怎会这样……他不是说自己并不想要孩子，那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关头，如果怀孕，我该如何保下这个孩子？躲过了今朝，那以后呢？难道我的孩子自出生就不能在阳光下长大吗？
一旦带入“母亲”这样一个角色，我愈发觉得阿娘的存在就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春天。她用自己给我换了一个前程，我若真有了一个孩子，定然会拼了命守护他。
“老朽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玲珑办事迅速，不多时，一位长衫老者便出现在我眼前。
“还请夫人伸手。”
玲珑为我拿出手帕，覆在我的手腕之上。
那老者将手搭上，阖目观起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