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姚贾的死极为酷烈。
断舌、剐面、自缢。
满屋惨烈的鲜血几乎让李斯喘不过气来。
血书上的鲜红大字刺目惊心！！
合议奸谋，罪当断舌！
无能赎罪，合当自戕！
无颜先帝，罪当剐面！
李斯颤抖着手恍然跌坐在地，形容枯槁，如丧考妣。
刹那间，他像是活活老了数十岁。
合议奸谋的，无能赎罪的，无颜先帝的……是姚贾么？
这位权谋一世的老臣终于捂着脸嘶哑无力的哭出声来！！
不、不——
是他李斯啊！！
画面上点点星光悲伤幽长的漂浮，渐渐点亮了属于姚贾和顿弱的阴影。
【姚贾，卒。】
顿弱留下了一句的“国无正道，顿弱去矣”便茫茫历史中消散无踪，再没有记载。
他骂道：国之奸佞，李斯祸首也，赵高主凶也，胡亥附逆也，他日若有利器，必取三贼首级！
【顿弱，逃官无踪。】
再后来。
治栗内史郑国和奉常胡毋敬二人在一次隆冬深夜的会面中一同饮鸩自尽了。
郑国下葬那天，泾水两岸的老秦人漫山遍野的来送。
他原是韩国居心险恶送来消耗秦国国力的内贼，可也扎扎实实为大秦治水止祸，修建了震动天下的郑国渠。
嬴政大怒于韩国奸计，对郑国本人却并无半分迁怒，反而将他奉为座上宾，大加重用。
郑国醉的双眼模糊，仍旧依稀记得陛下那句斩钉截铁的话。
——韩国是韩国，郑国是郑国！！
他笑着闭上了双眼。
【郑国，卒。】
【胡毋敬，卒。】
李斯赶到时，二人的尸身已如雕塑般僵硬了。
他眼前一阵晕眩，扶着桌案才勉强不至软倒在地。
再紧跟着，卫尉杨端和策马坠入山谷，尸身难觅；辽东大将辛胜巡视至渔阳，忽而自投峡谷；太仆马兴前往雁门时失踪逃亡；冯去疾不肯下狱认罪，自裁身亡……
李斯接到消息时，已经再无法言语了。
他兀自喘着气，像是个即将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呢？
如果非要说个时候，那就是此时了！！
举目朝廷，萧疏寒凉，整个政治运转体系几乎垮塌！！
三公九卿，死的死，逃的逃，全都没了！！
老三公里，太尉王贲勉强善终，非三公而实三公的蒙恬被逼死，冯去疾也被随便按了个罪名逼死，惶惶眨眼间只剩他李斯一人！！
九卿重臣，郎中令蒙毅死了，廷尉姚贾死了，宗正赢腾死了，奉常胡毋敬死了，治栗内史郑国死了，卫尉杨端和死了，典客顿弱逃了，太仆马兴逃了……
诺大一个帝国，顷刻间成了空壳！！
皇帝整日享乐，不理朝政，赵高只想着如何排除异己！！
李斯佝偻着身子，陷入了麻木的沉默。
……
天幕前。
秦始皇年间。
朝堂上下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那上面出现的，即将会面临死亡的……就是他们这一群人啊。
该要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那样义无反顾的奔赴死亡。
该要怎样的痛苦，才会选择那样不留后路的惨烈结局。
可是悲伤过后，他们又不自禁抬头去看向王座上不发一言的那人，心脏都隐隐颤抖了起来。
最难过的、最难过的人……一定不是他们啊！！
嬴政扶着额头突兀的笑了一声。
“……呵。”
好啊，真是好的很啊。
蒙恬咬着牙暴怒的狠狠掐着赵高的脖子给了他一拳！！
“畜生！畜生！！老子今天弄死你！！”
赵高嗬嗬笑了起来，又怒又惧的瞪着蒙恬，像是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