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偶遇 上

　　满洲国康德六年的年三十晚上，小宝先在院子里点了一挂响炮才回齐二爷一起吃年夜饭。
　　这是火龙沟村唯一的一挂炮仗。其他人家不是没钱买就是舍不得钱买。
　　凤枝发现刘万财自从林克岭家吃完杀猪宴后变化很大。
　　首先，变得神神秘秘的。常常天一擦黑人就没影了。只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又回来。凤枝问刘万财干什么去了，刘万财死不吐口。
　　再有，就是变勤快了。刘万财连着两天上山砍了十几颗松树。又去央求村子里会木匠活的杨福禄，把一大半木材当工钱让杨福禄做一辆大号的爬犁。
　　爬犁被做的又大又结实。
　　刘万财把麻绳固定在爬犁上，自己试着拉了一圈。爬犁跑的又快又轻巧。把刘万财高兴的抓耳挠腮的。
　　村子里谁家有点什么事，很快全村人就都知道了。刘万财的事自然也逃不过小宝的眼睛。小宝暗笑这个大傻茄子终于上套了。
　　既然年已经过了，大柜的事又浮上小宝的心头。
　　年初五的早上，小宝对齐二爷说：“二爷，我想去平阳镇一趟。”
　　“去吧，不要着急。慢慢的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事情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要强出头。慢慢的总有办法解决。”齐二爷想了想又说：“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再走。”
　　小宝出门向西，来到刘万财家院门外。隔着院门就看见凤枝正在院子里劈柴火。
　　“凤枝，那四双鞋整好了没有？”小宝隔着栅栏问。
　　“还差一双，皮底没有上。”凤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
　　“那就先把做好的三双给我，明天出门我要穿。”小宝说。
　　“你明天要出门？去哪？”凤枝好奇的问。
　　“呃，去亚布力亲戚家。去拜个年。”小宝撒了个小谎。
　　“我还以为你往东走呢，正好拜托你去二人班看看我爹妈。”凤枝失望的说。说完转身进屋，一会功夫就捧着三双鞋出来。
　　小宝隔着栅栏接过鞋，“也备不住我还要往东面去，到时候再去二人班看看咱爹咱妈。”小宝说完转身就走。
　　凤枝一下子愣在那里，红晕满面。
　　小宝回到家，看见齐二爷拿着一尺长的一根竹筒，就好奇的走上前去。
　　齐二爷双手握住竹筒，右手一拔，一只匕首样的东西就握在手中。
　　小宝接过来仔细查看，“这不是老毛子水连珠步枪的刺刀吗？”
　　“明天把它带上，有时候这比手枪管用。不要总想着用枪。再厉害的人物天天砰砰的，也活不了几天。”齐二爷说道。
　　“二爷，我现在有四把枪，留在家里两把，带两把就够了。”小宝说。
　　“枪要打得稳，不要打得快。你以为你拿着的是机关枪？就带两个鸡腿撸子去吧，蛇牌撸子那小东西先留在家里。”齐二爷叮嘱着。
　　小宝掏出那把蛇牌撸子递给齐二爷，“这把枪我本来就是想送给您的，留给您老防身。呃，里面可只有三发子弹了。”
　　齐二爷用手掂了掂手枪，感慨道“多少年没用这东西了，手都有点生了。”
　　“你明天打算怎么走哇？”齐二爷问。
　　“我都盘算好了，去海林的马车店问问有没有去牡丹江的马车，花点钱让他们把我捎到牡丹江。从牡丹江我再找马车往鸡宁走。到了鸡宁离平阳镇就不远了。”小宝回答。
　　“我那件老羊皮袄你带上，能铺能盖能穿。”齐二爷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又说道“万事小心无大错，下不了手就当溜达一圈了。”
　　第二天早上，小宝穿戴整齐把两支枪藏在腋下，跟齐二爷打过招呼，披着老羊皮袄走出家门。
　　天气已经有变暖的征兆，雪面上有一层硬壳下面却是松软的。
　　小宝心想这次去平阳镇就是去还欠大柜和刘大疤了的债。了却一件心事。
　　小宝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看惯生死，成千上万当胡子的人往地上一躺都没名没姓，谁也不会记得你。
　　小宝从火龙沟村的小路踏上官道。往东就是海林，往西是亚布力方向，西北是横道河子。
　　小宝向海林走去。东北天大地大，闯关东的人都苦惯了，一伸腿走个四五十里根本不算什么。
　　忽然，小宝听见身后有马铃铛的响声。回头就看见一串三挂马车相随而来。
　　“大哥，去海林不？去海林就搭兄弟一程。”小宝说道。
　　头一辆马车的车老板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狗皮帽子下一张黑红色粗糙的脸。显然是个常年在外奔波历经风吹日晒的人。
　　这时，车老板也在打量小宝。身量还没长成，还是一个半大孩子。
　　“上来吧，去海林也没几步路了。”车老板说。
　　小宝两手一撑车延跳上马车。马车上有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小宝用手捏了捏，是轧好准备喂马的草料。
　　小宝一屁股坐在麻袋上。
　　“几位大哥，今天晚上谁也别走。羊汤大饼——我请！”小宝喊道。
　　“哎呦，年纪不大，人倒很敞亮。”中年人和后面两挂车的车老板子都笑了起来。
　　“大哥贵姓？你们这是去哪？”小宝问。
　　“免贵姓姜，今天晚上在海林街歇脚。明天去牡丹江给横道河子的老毛子拉白面。”中年人说道。
　　“哎呀，正好，我也是去牡丹江。老姜大哥，我给您十块钱明天带我一程怎么样？”小宝笑着说。
　　“行，今天晚上住一个大车店，明早一起走。”老姜大哥痛快的答应了。
　　“老姜大哥，横道河子老毛子很多吗？”小宝没话找话。
　　“咋不多呢，你小没经过。我可记得，俄罗斯闹革命时一大批老毛子就跑到咱们东北，俄罗斯变成苏联他们就回不去了。横道河子原来就是老毛子修铁路时建的，尖顶房子一排排的老鼻子了。老毛子爱吃面包，我给他们拉面粉也好几年了。”老姜大哥很健谈，说得唾沫横飞。
　　“哥几个，快点！刚才小兄弟说了到了海林请咱们吃饭。吃完饭，我请大家看戏——二人转！”老姜大哥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