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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


  阳光被纱窗滤过,筛成沙,洒在郁裳蓝黑条纹的床单上,如每一个晨曦灿烂的清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祥和。
  “哑——哑—————”凄厉的嚎叫刺破了凝固的宁静,郁裳迷迷糊糊挣扎着抬起了眼皮,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瞟了瞟墙上挂着的钟,七点,时间差不多了,跳下床,起来洗漱。
  对着镜子揉了揉散乱的头发,牙刷上挤上牙膏,感受嘴中牙膏带来微微的刺痛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框眼镜,乱糟糟带卷的中长发,皱褶不成形的松垮衬衫,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人类,像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普通的度过着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天。
  “哑——哑—————”扎耳的嚎叫还在房间里响着。郁裳没有刻意寻找声音来源,随手开了袋坚果,抓上一把,散在桌子上,不知哪个角落里,一个纯黑色的影子窜出来,黑云压过,转眼桌子就变得干净得像是冬日暖阳下透明的浮冰。郁裳无奈了叹了口气。
  不像别人养猫养狗养鱼或者养各种可爱美丽的鸟,郁裳养的是一只常见但没有人会养的品种,一只叫比尔的乌鸦。但郁裳不像是比尔的主人,而更像是他们共享着一间宿舍,虽然比尔不会付住宿费,但它和郁裳一样,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哪里忙活些什么。总之,比尔也是忙忙碌碌的,有着自己的生活。
  郁裳打开窗,比尔站在窗台上,转了转黑色的小脑袋,像是和郁裳点了点头,舒展开翅膀,从五层楼的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郁裳的视线里。
  钥匙,饭卡,电脑,手机,上午课程要用的书,文具盒,逐一清点了物品,郁裳也背包出门。
  “郁总,思修课的论文你搞完没,给我借鉴借鉴,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我靠,思修老师简直有毒,我要疯了!”
  “Pleasewritedownthefollowingwords.”
  “常用的连接件有螺纹紧固件,如螺栓、双头螺柱、螺钉等”
  ······
  生活似乎永远在循环往复。那个找你抄作业的老兄昨天不是也在找你要作业抄,只不过抄不同的作业内容;英语老师上节课同样是让写单词,只不过写些不同的单词;昨天还不是一样在上课,只不过学些不同的课程。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换口味的劣质果汁,不变的只有那份令人厌恶的甜腻。我们在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对前一天的低劣抄袭,这样的生活有的时候真的会让你质问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命,是否真的有一个意义?
  郁裳撇着嘴、手撑着头,支在桌子上,讲台上教授激情澎湃的声音通过音响在教室里碰撞,郁裳在台下默不作声,声音在耳朵里穿过,走不进心里。脑海里空空荡荡的,需要信息来提供点什么,于是他开始观察观察周围。
  左边同学是个生面孔,很普通的五官组合,眉头藏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下巴上微微簇着断硬的胡茬,显得有些老成,平时上课熟记的面孔里没有这张脸,但因为是大课,人员变动也比较大,也是正常现象。不过奇怪的是书已经讲了三分之一,但他的书脊与封面交接却没有明显折痕,书页压得紧实如同新书。眼神有点紧张,飘忽不定,不时的拿出锁屏状态的手机,呆呆地看着黑色的屏幕,大半部分时间双眼发直的紧盯着前面。
  这应该是位学长,郁裳心里想。不过他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表现的如此奇怪。
  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郁裳心里的疑惑便解决了大半,这种颜值条件下这样的情况的发生也应该是日常吧。
  及肩的中长发、凌乱俏皮的发尾,清瘦的肩、修长白嫩的颈部,从后座大致一扫就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荷尔蒙在躁动。淡青色的条纹衬衫、深蓝色的发带。侧脸过来,颌骨的曲线完美,略显单薄的嘴唇、眼睛在阳光下泛入亮光,温柔中格外深邃有神,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婉的妹子,眉毛却生得是剑眉,给整张脸孔平添了几分英气,混杂出一丝奇异的美感。
  这妹子还真是好看,不过...这种等级的妹子,从小到大各种被追求的经历可是多了去了,浪子回头发誓要和她一起努力考上同一个学校的,害羞腼腆每天偷偷在她桌子里塞小礼物情书的,阳光开朗为了保护她跟调戏她的男生不顾一切约架的,敏感浪漫许愿要和她一起半夜逃出家门去小山山上看星星的······什么样的追求者没见过。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男生追求这样的姑娘,如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她一定是不会也不屑吊着的,一个在鲜花与赞美里成长起来的人不需要追求者来提供那点可怜的虚荣感。
  如果走在同一条路上,其实,她这样的人可能比我更容易触碰到事情的本质吧,郁裳心里突然莫名地有点不平衡,酸溜溜的带着一丝无奈。
  思绪转回来,郁裳已经预见了不少这位不自量力的学长未来的结果。好人,谢谢你,无止尽的舔狗,可能最后被自我感动冲昏了头脑,鼓起勇气在宿舍下俗套的拿蜡烛摆起爱心,被宿管大妈楼上一盆洗脚水扑灭,上次就听说女生宿舍的宿管大妈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十天半个月洗一次脚,希望这位兄弟好运吧......想着想着,大脑的想法越来越偏离了轨道,郁裳的嘴角也的不自觉扬了起来。
  忽然郁裳浑身一震,心里莫名的毛毛的,一种浓浓被窥视的感觉。为了不显得突兀而被发现,僵硬的保持着嘴角的微笑,用眼神的余光环扫着周围。额.....如果我的眼睛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那应该是....前面的那位姑娘在盯着我....她应该不可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吧....可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种浓浓的恶趣味被人扒出来的羞耻感....
  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及时打断了郁裳僵住的表演,赶紧趁着下课带来的嘈杂甩起书包窜出了教室。
  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宿舍,甩掉了小秘密被窥视的尴尬,躺在宿舍的大床上,郁裳看着电灯管映照出墙上的痕迹,任思路天马行空的飞驰。日光下墙永远看起来那样的平整光滑,只有在强光的集中照射下,墙上那一条条刷漆时就留下的痕迹纹路才能明显的被到。
  可如果..可如果..有这样的一束强光长久地存在你的眼睛里,从出生起便这样,怎样也无法消去,即使所有人观察的是同一个世界,你观察到的世界真的是和日光映射下的世界是一样的么?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仅仅只有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以及未被证明存在的直觉,就视觉而言,正常人类只有三种视锥细胞,部分节肢动物却具有多达十六种视锥细胞,视锥细胞决定了你对颜色的分辨能力,也就是说,在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世界上的某些生物,能比我们从这个世界中到大几个数量级的信息;听觉上,我们的耳朵就像一个只能接收到几个台的破旧收音机,听不到超声波听不到次声波,只能收听到漫漫波段中的一小节,我们从声波的海洋里游过,却只沾湿了衣角。味觉嗅觉与触觉更是如此。
  这个世界,大概远比我们所能到的复杂。
  我们就像活在器官限制的囚笼里,就像被巴德捆住手脚,装入等身棺材里,深深埋入土中的黑蛇。无人知晓的厚实泥土下,手脚身体都被紧紧绑住无法移动,困死在一个狭窄幽闭的棺材里,死寂一般、绝望的黑,偏偏理智意识无比清晰,感受着自己肢体完整的存在,那死死卡在无法移动空间里的灵活肢体。绝望,压抑,无助,无可挣扎。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幸福的,他们感受不到这种被囚禁的绝望,被深深活埋的压抑,被绑住的无可挣扎,他们能嗅到花香,感受到阳光的温暖,陶醉在优美的旋律里,品尝着蜂蜜的甜美。
  但郁裳能感受到那份同样存在的绝望。
  这是生物进化的局限,每一种生物都有它们不同的限制,没有哪一种生物能全知全能的观察到世界的全貌的。虽然是片面的,起码我们已经拥有了一种对于世界的认知,一种对于世界的理解,能体会到世界的美好了,郁裳常常这样宽慰自己。
  可是...我真的甘心被圈在一个狭窄的羊圈里,任凭外面的世界绚丽多彩波澜壮阔而我却一点点都无法知晓,平静的结束我理所当然安稳重复的一生么?
  这是郁裳偷偷藏起来,不敢去问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