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了快来坐。”西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景文帝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眉目慈祥。
“是,母后。”景文帝起身,无视她的手,坐在了另一侧的主位上。
沈皇后刚好进来,笑着走到西太后身侧坐下,缓解了尴尬。
“皇帝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一定要多加保暖,不要因为入了春就疏忽大意,春风最是吹人。”
西太后一副慈母的样子,关心完景文帝,又拉起沈皇后的手嘱咐。
“蕙兰,你身为皇后,也要注意皇帝的身体,多多伴驾。”
“是,母后。”沈皇后恭顺应下。
三人仿佛是民间最普通不过的家庭。
“政务繁忙,母后若无事,孤就回去了。”景文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不想继续留下去做戏。
他还没忘记,母后为了扶持侄儿,曾公然在乾清宫当着仆从面给他一巴掌的事情。
那时他十六岁,刚刚亲政,要清理朝纲。
关键时期被母后当场下了脸面,后续推展极不顺利。
她为了娘家人,还曾闹过绝食自戕,不过是拿准了他会顾念母子之情。
但她忘了,他早已经不是躺在娘亲怀里的稚子了。
夺母权、削母族、平母势。
三年雷霆,毫不手软。
“……”
空气诡异地沉默下来。
西太后脸上的笑也渐渐消散,忠嬷嬷见此,冲屋内的一众侍从眼神示意,皆退下。
汪公公站在景文帝身侧,直到他点头,才也跟着退下。
“儿臣想起宫中还有要事,也先行告退了。”沈皇后也自觉起身行礼告退。
她不愿意掺和进景文帝母子之间的事情里。
“皇帝,你还在怪哀家吗?”西太后看着景文帝。
母子两人板着脸的样子,如出一辙。
“……”景文帝沉默下来,连场面话都不想说。
自从他削了母族后,母后便居在深宫闭门不出与他冷战,冷战两年,直到他病入膏肓躺在龙塌上时,她才再次出现。
他不想以恶意来揣度她,但也不想与她再过分亲近。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过多解释了。”
“只是曹家不能赶尽杀绝,要么削官罢爵、要么留着曹贵人的命,二者不可兼得。”西太后直入主题。
景文帝的神色越加冷淡,看着西太后的眼神也染上了不悦。
“母后,是要后宫干政吗?”
西太后握着座椅扶手的手一下紧了。
“哀家已经年老,无意再插手政事。”
“只是曹德海再不对,他父亲曹彦可是救过先帝的人,先帝亲手所书广平侯爵位代代相传。”
“如今曹德海是不检点,硬要削了爵位也勉强说得过去,可后宫若在无故处死曹贵人,那让天下之人如何想?”
“如今先帝刚刚去世十六年,尸骨未寒,你便要对曹家赶尽杀绝,不怕被天下人指责不孝吗?”
“呵。”景文帝冷笑一声。
“母后是在警告孤吗?”
“孤母族都能平,更何况区区一个曹家?”
西太后眉心狠狠一跳,斥责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皇帝,我们是亲母子,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吧。”
“哀家曾经是做错了,可如今哀家已经年老,也认识到了错误,现在只想一心为你谋划。”
“你若是不放过曹家,也不想放过曹贵人,便处死明媚儿。”
前朝有削官罢爵的原因,后宫总要也得有个处死曹贵人的原因。
这个关头,突发疾病暴毙的借口是堵不住人心的。
“明媚儿的身份已然暴露,现在继续留在宫中也是给皇家抹黑,不如杀了省事。”
西太后久不理后宫之事,深入简出,但并不代表她不知后宫都发生了何事。
曹贵人此事文章颇多了,明媚儿也不是个省心的货色。
景文帝眉头蹙起,直接起身:“母后还是管好自己吧。”
“听说舅舅家的表哥前些日子在庄子上闹出了人命,可别玩火自焚,”
说罢直接转身离去,不顾西太后神色极差。
与此同时,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最后一波轮值的人也都离宫回府。
一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府宅内也响起哭声。
“呜呜呜,大师,我儿性命可有危急?”
偌大宅院空荡荡,只有正院人影攒动。
四处都升着火把,张画着奇怪的图腾纹样,领头的是一个帽子上带着羽毛令箭的神秘巫师。
“命可保,但他父亲的灵魂怕是要离开投胎。”
“日后他会慢慢恢复从前的记忆、彻底变回您儿子。”
老妇人拄着一把拐杖,听闻此又是一把热泪。
“不行啊大师,能不能再做法让他爹再多留些日子?还有大事没办成。”
“钱不是问题。”
巫师犹豫一下,看了看躺在一旁竹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最终还是摇头。
“不可,若是强行挽留,贵公子轻则神志不清,重则失心疯再也恢复不了了。”
“还望夫人早做决断,最迟三日,必须要有了结。”
“唔…”竹床上的男人仿佛要从昏迷中醒过来,痛呼出声。
“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了?”老妇人踉跄着走过去。
看着儿子头上的伤口,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