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来者不善

　　“万分抱歉！由于没见过大场面，坐在这里她实在太紧张了！各位大人，这个女仆患有臆病，因主教的宽宏才留在身边。刚才唐突了，确实很不得体，没照顾好她是我的不周，我这就带她下车去！”
　　卡列夫的眼珠轱辘一转，在众人尴尬的沉默下站起来说道，回身就抓住索涅儿的脖领，准备把她从座位上捞下去。
　　哪知道马扎然首相摆起了那胖乎乎的右手，笑眯眯地说：“不必了，马上就到劳伦斯国宾酒店了，您只要将主教的这位美丽的女侍从稳定好情绪，不要让她伤害旁边的那位绅士就可以了。可爱的卡列夫·卡列宁小姐，我想您应该能够做到吧。”
　　卡列夫的脸倏地红了，知趣地坐了下来，而索涅儿真跟犯了癔症似的，呆呆傻傻地坐在那里。
　　“我想刚才没打扰您谈话的思路吧，亲爱的红衣主教大人。”马扎然又一脸和蔼亲切地面向米涅诺卡。
　　米涅诺卡的神色则显得苍老而又凝重，说道：“首先，无论对岸的铎泽国再如何施压，我们不会把上主的圣体搬到除圣城之外的任何地方。其次，在兰蒂国都建立新圣所可以，如果你们想要最优秀的教官，庞培也可以借调过来；但是原石的冶炼基地一直在坎特山脉之下，兰蒂斯的原石储量虽然不少，可是纯度不高，不足以建造一个新的冶炼原石、制造炼金武器的基地。在以往炼金武器的配给一直严格按照圣军内部的等级制度执行，虽然在黑市上也有流通，但是数量不多，人们其实不得使用炼金武器的要法；现在教会把炼金武器当作是最大的财路，我个人是极其反对的，可是我们也不会轻易输出全套的训练方法。”
　　马扎然点了点头，脖子上的几圈肥肉只是微微颤了颤，说：“您的忧虑我们也非常理解，如果将这种可以极限提高人类力量的武器，全部都没限制地流通了，那么世界必定将会大乱；所以必须由虔诚的信仰和坚定的信念加持，武器才能物归所主。我们兰蒂国一直是最坚定的支持正统教派的国家，国王殿下早在5年前按圣城亚当斯的要求解除《特赦诏书》，停止对新教教徒的纵容。我相信上主教的血脉在所有国家中，非我们兰蒂斯君主国最为纯正；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少数魔法贵族横行的年代，是上主给了我们这些凡人以反抗的勇气，是上主教统领了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驱逐了妖孽！诚挚的我，永远是您的孩子，主教大人们。”
　　马扎然话后环视着两位陪伴在米涅诺卡身边的枢机主教，两位主教大人也借机向米涅诺卡通报下辖教区的一些情况，赞扬教徒们虔诚的信仰，新教人员在五年来坚持不懈地努力下，绝大多数被“感化”，重新做人，教区人民坚持圣礼、圣事，和对上主每天的忏悔……
　　倒是元帅索多伦被那个车后面的“疯女人”打断后一直不吭声了，反而开始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米涅诺卡身边的仆人……埃塔尔先生则报之以冷冷的眼神。
　　马车车队终于逐步停下，外面的骤雨也早已落下，黑云笼罩，昏天暗地；劳伦斯酒店犹如一座灯火通明的皇宫，矗立在喷泉广场后，8层建筑，倒显得气派十足。现在当地时间刚好下午七点多（在这个时节，勘泽拉全岛一般在傍晚11点天空才完全黑下来），车队才到，而此时酒店前的广场与高湾港港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秃秃的，宽敞无比，瓦青色的方石路面被一刻不停的骤雨击打着……一个撑起雨伞的迎接人员也没有。
　　“哎！真是我的不周！”首相拍着自己脑门说，边吩咐身后的人员告诉车夫，将车队尽可能停靠在酒店大门前，然而在这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有一座高高的台阶，虽然大门上有延伸出的雨棚，但是马车又不能到达台阶之上。
　　“可能他们以为我们会八点多才会到呢，以至于怠慢了迎接事宜，毕竟谁也不能预测兰蒂斯的浓雾何事会散啊，您说是不是？”马扎然首相满脸歉意地对坐在对面的米涅诺卡说道。
　　米涅诺卡笑着摆手说：“不必再劳烦那些辛劳的侍者们，停到门前我们撑伞下去就可以了。我又不是什么世俗的大贵族，不会要求那么多没必要的礼仪。”
　　“您真是我们最慈爱的父，亲爱的主教大人，但是必要的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马扎然坚持说。
　　这时马车刚要启动，元帅索多伦却突然大声吩咐停车，然后也向米涅诺卡点头微笑道：“我曾经也算是一名圣骑士，虽然由于我执着我的贵族身份而没有拿到圣阶，但是我依然感谢那段圣军培养我的日子；这里请允许我尽一点绵薄之力，为您驱散这捉摸不透的风雨，我最亲爱的父，红衣主教大人。”
　　说着，索多伦便打开了车门，在众人目光中跳下了车。只见他衣服上的金色纹络与明晃晃的白色刀刃一并卷曲流动，如同具有生命的两股液体，汇聚在他的左手上，很快，一柄金与白泾渭分明的长刀魔术般地展现出来；而金色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犹如一座壁障，不至于让风雨打湿那白色的制服……他一步步走上酒店大门前的台阶，挥手让那些慌张开门准备迎接过来的侍者离远一些。
　　只见他缓缓转身，将长刀举过头顶，瞬间气息激荡，犹如在大海中投入了一座巨石！光的波纹于空间内漾过，车内使用炼金武器的行家都吃了一惊，米勒挑起眉毛看向旁边的伯克利男爵，男爵倒是神色如常；卡列夫却有点傻了，靠过来用极小的声音对米勒说：“元帅这是想要自杀吗？”
　　“瞅这架势是‘散气’，也不完全是，也许那柄炼金武器本身带有的气量就很大，像是那把‘红剑’一样。”
　　米勒说时，眼睛却没有同众人一样望向车窗外，而是谨慎地转头盯向伯克利男爵，男爵的嘴角故意闪现出一抹奇怪的微笑，眼睛逗趣地眨巴着，不时回敬着米勒。
　　再一次，索多伦元帅第二次“散气”，这回金色气息不只有光晕效果了，而是变成了金黄般的飓风，金色飓风以元帅为中心向外波散，马车车身也开始向外侧晃动，车夫们竭力勒紧缰绳，不让马匹因为受惊乱了阵脚。
　　暴雨却依旧猖獗，几乎没有受到影响，金色的飓风过后，又立刻反扑了回来。
　　“‘斩首’已经质变了……”米勒嘟囔着，看向元帅手中的那把长刀，已整体虚化，像是一道缥缈的幻影，时而摇曳，时而要挣脱出手……在这道幻影中仿佛封印着惊涛骇浪般的汹涌力量，元帅的左手中有如攥着一道随时可以摧毁一切、将一切斩首的罡风！
　　摆好架势，
　　向空中陡然一劈！
　　恰时高空中雷鸣轰然！
　　闪电与“飓风”相对，
　　相向而击，
　　犹如天神与凡人角力！
　　然而这斩首飓风之势势不可挡，
　　就算天神躲在那浓稠翻滚的乌云之后，
　　也要被割下脑袋来！
　　闪电消散退却，
　　乌云被这强有力的罡风逼得直往后退。
　　高空中那八千里乌云化作的黑压压的兵马人仰马翻！
　　即便此时还有天神下凡，
　　也要被就地正法！
　　阳光越过了被极速割开的云层边界，洒向了大地……
　　刚才还是黑天，
　　即刻天明。
　　恰似一道晴朗的圣光普照泻下，明耀了广场。
　　元帅收回了武器，向车内的众人点头致意。
　　马扎然首相则率先鼓起掌来，接着愣了半天的众人鼓掌，盛赞元帅大人的威武神迹；除去有些默然的米涅诺卡一行人，在车厢最后面的，“神秘”的伯克利男爵也咧嘴附和地欢笑起来，动作滑稽，手掌竟快要拍肿了……
　　进入酒店，只有埃塔尔被允许陪着红衣主教上第二层，剩下的人除了元帅、首相和两位枢机主教，其余的人包括米勒在内，都不允许进入楼上的主宴席。快到八点钟时，又有陆续的大贵族和官员政要们乘马车前来，被司仪引领上了二楼。
　　米勒抱着胳膊看着兰蒂国来的那些名流，他一个都不认识，兴许里面有叶丽莎家族的人，估计就算有也不认得米勒，就算认识米勒，很有可能也会装作不认识……
　　他见大门一关没有客人再来，就退回到一楼大厅靠在东南一角的座位上了。索多伦大元帅刚才那一击并没有彻底让自然之神屈服，天空中的乌云裹挟着风雨又围堵上来，不过坐在灯火通明、典雅而宽敞的大厅里，通过那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往外观看时，倒是别有一般风味。
　　陪同米勒坐着的是两位“绝色佳人”，前提是这两位要像是来的那些真正的名流去打扮，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绝色佳人——还是卡列夫和索涅儿，这两个靠魔法药水整容的货色。
　　卡列夫见米勒回来坐下，皱起了小眉头说：“元帅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做，凭他对炼金武器的把控，延伸出一道黄金制成的雨棚都可以；那么做真是大伤精力，你没看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时，步履也有些不稳了，而且额头上有大把冷汗。”
　　“就你观察人仔细！”米勒没好气地说，又面向一路呆傻的索涅儿，开口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再隐瞒，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索涅儿的口舌似乎干涸了，精神状态也好半天才缓和了下来，张嘴便来了一句——
　　“完了！”
　　这时，伯克利男爵迈着悠闲的小步子，似乎刚跟那头的熟人们聊完天，挨个打完招呼后，便走到了角落这头，米勒三人所在的不起眼的位置上，他优雅地鞠了一躬说：“请问我可以坐下吗？如果能同时与三位绝色佳人同座，那真是我这辈子天大的荣幸啊。”
　　男爵那张相貌普通的脸，其表情却生动而丰富，这么冷的幽默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至于显得那么唐突——米勒早已不是什么“大美人”了，而是一副胡子拉茬的痨病鬼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