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循环

　　没有人发现，麦克斯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服。
　　从刚才不知不觉进入小镇开始，麦克斯就发现了最大的诡异之处。作为实力最弱的人，他一直在三人队伍的中间，然而当站到小镇街道的那一刻开始，麦克斯就注意到，队伍中似乎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直到停在十字路口前一刻为止，麦克斯明显察觉到背后的朱丽叶和他之间有了其他人的脚步，面前看到的也不再是游侠的银发，而是一个黑黑的背影，甚至于游侠转过来说话的时候，麦克斯都没能看清游侠的脸。
　　麦克斯从第一个“人”加入进队伍时就想大声提醒，结果却发现自己既不能张口，也不能脱离队伍有别的动作，自己貌似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发现异常的人，但却被未知的力量操控着无法出声示警。而游侠克莱恩和人偶朱丽叶小姐就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无视了当前的异常，一直在研究建筑的诡异和小镇的奇态！
　　直到游侠再次转过来向麦克斯发问，麦克斯的恐惧才到达了顶峰，游侠的脸被漆黑的背影完全遮挡，但是克莱恩毫无察觉。此情此景让麦克斯想起了在地球时听过的召灵鬼故事，三个人围着四方形的房间关了灯互相拍肩，最后能运作起来说明多了一个“东西”……
　　克莱恩没有得到正常的回答，也意识到了不对。但在他的视野里，麦克斯只是冷着脸，站在原地保持沉默，于是他转身走近，右手已经暗中握住了侧腰的武器。
　　麦克斯看着克莱恩缓步向自己走来，撞在了面前的黑影身上却毫无察觉，不禁又捏了一把汗，不过黑影就像是没有知觉一样，被游侠撞到后斜着向一边歪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多的动作。
　　终于，两人近身面对面而站，麦克斯艰难的保持直视，他发现克莱恩的眼睛里，或者说是眼球上，覆盖着一层淡灰色的雾气，就像是从瞳孔里冒出的幽灵一样，打着旋消散在空气中。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克莱恩突然笑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我们只好让你领路了。”
　　麦克斯感觉自己已经不会再惊讶了，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克莱恩却仿佛在和自己交流一般，很显然，两人听到看到的，已经不是一样的画面了。然而，初入小镇时，游侠还向魔偶小姐确认了是否有幻术的痕迹，他们却还是中了招，难道说是自己出了问题？黑影是自己的幻觉？
　　在游侠说出“领路”这个词以后，麦克斯发现自己又被“驱动”了起来，在紧张的思考中僵硬的向前走着，现在走在队伍最前方，又无法转身，完全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况。朱丽叶还是沉默着，可能是在记录，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发呆，游侠还在警戒中观察着周围的建筑，那身后还跟着几个黑影呢……嘶……潜意识中，自己在逐渐走向一个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的漩涡……
　　道路尽头的教堂近了，教堂前是一个小型的广场，虽然没什么设施，却给人一种残败的征兆，无论是地上磨损非常奇怪的石砖，还是广场中间非常显眼的残缺雕像，都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一路走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但是罗格大陆晚上有双星在空中闪耀，洒下银色的光辉，所以在露天的地方，视野还是非常的好，这也正是罗格大陆上夜行种奇多的原因之一，有不少夜行种曾经也是正常的白日作息。
　　麦克斯一直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困，自己陷在被控制的小困局里，三人陷在诡异小镇的大困局里，路上虽然没受到肉体上的伤害，但是精神上的刺激已经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有限的线索像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一样，还有一大半被压在地毯下，谁也不知道拽出那个线头后面会带出什么东西来。
　　恩格法师能把游侠克莱恩当作麦克斯归途的第二道保险，说明银发游侠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遇到这诡秘莫测的情况，游侠可能提供的战力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魔偶朱丽叶记录了很多的知识，自身应该也有一些战力，但是现在还未更改魔控契约，排在命令第二序列的麦克斯又完全无法发出指令，更不要说他还没搞清楚魔偶到底是纯粹的人工制品还是某种半生命半机械的产物，这决定了朱丽叶是否能在关键时刻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和操作。
　　退一步说，朱丽叶如果有真正的高级智慧，为何在幻觉魔抗如此高的情况下都没有察觉到一丝异常，还是说对于他们一切皆真实，只有自己受到了控制，只有自己沉浸在虚幻。那这种情况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初入小镇，还是更早？毕竟他们莫名闯入小镇的时候，好像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泥潭。
　　站定在广场上，借着星辉，麦克斯看清楚了残缺雕像的全貌。这是一名天使，显而易见，但是无论是她右边残缺的骨翅，还是左手高举仿佛被吊起的扭曲姿势，都不像是圣洁的天使应有的形态。
　　最为奇特的是，这名天使右手下垂，挡住了右侧的身体，裸露出的左边半身雕刻出了女性的特征。通识重置里并没有罗格大陆天使相关的信息，但在地球，麦克斯依稀记得天使是没有性别的。
　　麦克斯一直看着天使雕像，好像潜意识里驱使着他的力量也消失了，背后有没有诡异的黑影也无关紧要了，这座小镇看起来是如此的亲切迷人。星辉洒下，其中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绕耳又缠绵……
　　“有点不太对，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我不记得这片区域有这种规模的人类聚集地。”克莱恩停下了脚步说道。
　　麦克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来过这里，毕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恩格的法师塔里。朱丽叶也没有作声，这表示她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克莱恩沉吟了一下，决定连夜赶路，意外就意味着危险，在回归帝都的路上，出现意外更可能是多方的不怀好意。
　　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自己沿着小镇的边缘前进，但是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镇子里，刚才还有些人影的镇子已然空无一人。
　　“不是幻术，我们确实进入了刚才看到的小镇。”清脆的声音响起。朱丽叶话音刚落，突然皱眉，两条金色的细眉第一次展现出了生动的气息，麦克斯发现她也是有表情的。
　　“怎么了，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克莱恩警惕的问道。
　　“不，我……不，没什么。”朱丽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克莱恩大为惊奇，但是表面仍不动声色，莱文家族也有魔偶，刚才朱丽叶的状态绝对不是魔偶正常的状态，但是既然她说没什么，克莱恩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前面有人！”克莱恩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麦克斯眯眼望去，发现道路的远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走走停停，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幸好我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不要动，洒了怨灵之粉我们跟上去。”克莱恩从身上摸出一个深绿色的小袋子，整个袋子好像充满了生命呐喊的活力，像是用细藤编织而成。他把整袋的东西都倒在了手上，然后猛地一拍，奇怪的是，他拍手的声音像是被袋子里的灰色粉尘吞噬了一样，三人周围环绕着细碎的雾尘，克莱恩招了招手，当先轻巧的向前跑了出去，麦克斯紧随其后，发现自己的身体重量似乎被什么东西抵消了一部分，跑起来格外的轻松，而且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