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肚子疼得像有东西在里面绞,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娘亲生产时的情景。
那满眼的血,满鼻腔的血腥气,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害怕了,怕自己和母亲一样撑不过这一关。当年母亲肚子里只有一个,而她肚子里有两个!这两个要怎么出来,一起吗?还是一个接一个?
“王妃娘娘,用劲,再用劲……快,参片,让娘娘含着。”稳婆扶着她的肚子,大声喊苏禾,让她保持清醒。
秋韵赶紧拿了参片过来,喂到苏禾嘴里。她眼睛通红,想说几句鼓劲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守在苏禾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一次一次地给她擦满脸的汗。
砰……
外面的门被推开了。
可很快,那门又被拉上了。
紧接着便是裴琰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我得进去。”
“妇人生孩子,你进去做什么!”长公主拦着他。
“我陪她。”
“你进去了,把稳婆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们还怎么用心接生?”长公主继续拦他。
“有什么好怕的。”裴琰再度推开门,强行闯了进去。
全是血腥味儿。
裴琰这辈子闻的血腥儿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一回最让他难受,整个鼻子里都是这冰冷的血气,让他嗓子发紧,人还没到榻前,眼睛先红了。
苏禾的脸色很白,脸上脖子上全是汗,头发都汗湿了。她看上去很痛苦,一声一声地叫着,像条被强行拖出水面的鱼。
“白简呢,白简?”裴琰想到了白日糜,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在明姝郡主那儿。”秋韵哽咽着说道。
“让黄御医接替他,他赶紧过来。”裴琰断然说道。这时候他可顾不上别人的死活,他得保苏禾。白简说过,百日糜很可能在苏禾生产时彻底发作,引起血崩,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来了,我来了。”白简这时候冲了进来,他全身上下也汗透了,进了门,又马上把双手浸进了热水里,再用白酒浸手,重新拿了套金针出来,用白酒洗了,对着苏禾身上的几个穴位扎进去。
摆在一角的漏刻显示已到了亥时,距离苏禾发作已经过了整整两时辰,她已经痛到虚脱了,鸡汤喂进去,再含参片,努力保持着清醒,按着稳婆的指挥用劲儿。
可是,就是生不下来!
“禾儿~”裴琰单腿跪坐在榻前,拿着帕子给她擦额上的汗,一声声唤着她。
生孩子这么痛,以后绝不生了,就这一次,一次就足够了。
“裴琰,裴琰……”苏禾转过小脸,喘着气叫他。
“在呢,我在呢。”裴琰抓紧她的手,眼睛通红,身子绷得极紧。
“你赶紧叫叫孩子,让他们出来,赶紧出来。”苏禾哭了起来。
“小珍珠,小豹子,你们娘亲要疼死了,赶紧出来。”裴琰蹭地一下站起来,手伸进了被子里,摸到了苏禾的肚子,大声说道。
“这腹中似乎不止两个。”稳婆壮着胆子说道:“娘娘是要比旁的妇人多受些罪的。”
“妈呀,不会真是八个吧,呜呜……”苏禾吓坏了,当即就哭出声来。
“不会的,王妃莫怕,这肚子也不像八个。”稳婆连忙安慰道。
“不管几个,你们几个赶紧出来吧,爹救你们了。”裴琰也急了,这都四个多时辰了,再不生,是要疼死苏禾吗?
“你能不能止痛?”他又转头看白简,他揣着双手,闭着眼睛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止不了啊。”白简叹气。
“你闭着眼睛干什么?”裴琰火了。
白简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抿紧了唇,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我害怕。”
裴琰:……
多可怕的伤口白简都见过,可是看到苏禾生孩子,他真害怕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又一盆一盆热水端进来。稳婆一个一个接着上,对着苏禾的肚子用力地又推又挤……
他真的害怕。
他以后绝不娶妻,娶了妻也不生孩子,他看着妻子生产一定会吓晕过去。
“出来了,出来了……娘娘,你加把劲儿!”这时一名稳婆大叫了一声。
裴琰猛地打起了精神,用力握紧了苏禾的手,颤声说道:“禾儿,出来了、马上就好了……”
“出来了,是位千金。”稳婆终于拖出了一个小婴儿,飞快地抱到水盆前,洗掉身上血水,用小被子包好,抱到了裴琰面前。
好小啊,好小的一个娃儿!
苏禾那么大的肚子,怎么生出这么小的娃娃?
“赶紧的,继续。”裴琰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心跳快到如擂鼓一般,想接过来抱,可胳膊根本就软到抬不起来。
另一个稳婆接着上去了,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容易了一些,很快就到了稳婆手中。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小世子。”稳婆抱着小豹子,眉开眼笑地过来给裴琰看。
裴琰只看了一眼,又看苏禾的肚子,哑声问:“没有了吧?”
“还有,一个……”稳婆激动地说道:“还是小公子。”
“菩萨保佑,祖先保佑……”门外,长公主和老夫人,刘嬷嬷一起开始拜起了神仙。放下双手,三人一起往门里面挤,三个人卡在门里,差点没挤进来。
到了榻前,三人看了看孩子,又来看苏禾。
苏禾精疲力尽,微张着嘴,双眼涣散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她真牛啊,生三个……
难怪肚子那么大。
哇哇……小珍珠哭了起来,声音很轻很细,像小猫。那两个儿子长得稍大一点,但也大不到哪里去,和初生的小猫崽一样,哭声弱弱小小。
“怎么这么小,怎么办啊?”长公主慌了手脚,白着脸连声问道。
“莫慌莫慌,老话说了,养七养不八,七个多月的,能养活。”老夫人也急,可只能安慰长公主,又让人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几位御医请进来,看看孩子的情况。
突然,苏禾肚子像被重锤猛地锤了一下,那熟悉的焚烧感又来了,她喉咙紧了紧,终是一个字也没能发出来,眼皮子一搭,昏死过去。
白简这时猛地扒开了围在榻前的众人,拽开了捧着苏禾的手,一直在抖的裴琰,飞快地打开一直握在手心的药瓶,捏着苏禾的下巴,把药丸塞了进去。
只要不血崩,那苏禾就闯过这一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