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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命运

@醉仙楼的牌匾已经旧了,可仍高高挂着,木头牌匾上从右到左,用金字写着店名。陆田夫站在街对面,望着。他隐约记得,他还在机车厂的时候,曾偶然间路过这家饭馆,只不过当时饭馆儿的门很大,他的裤兜很瘪,不相衬罢了。

他现在裤兜里有了些钱,可人已不再如当初自由了,他现在很惧怕阳光,那会给他带来一种不安的感觉。四周有很多新建的铺子,他并不认识,但街上稀稀拉拉的人告诉他,这些铺子也快不行了,他压低帽子,朝着街对面走去。

饭馆从外面看有两层,进去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间,陆田夫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只看到两桌食客,一桌在角落,另一桌靠着柜台。他抬头看了看柜台里的伙计,伙计也看见了他,却没有走出来迎接,而是低头继续擦桌子。

陆田夫走过去,问:“有座儿吗?”伙计没抬头:“有,您没看见吗?这儿有的是。”陆田夫道:“干净吗?”伙计道:“一天擦三遍,净着嘞,您要还觉得脏,就往里坐,别跟门口挨着。”陆田夫道:“有雅间吗?”伙计道:“有,您要就有。”陆田夫将手搭在柜台上:“满客?”伙计手一顿:“没,空着呢。”陆田夫两手点了点桌面,叹道:“不如从前了啊。”伙计将抹布一扔,抬起头来,看着陆田夫:“您是?”陆田夫笑道:“云庆机车的,那时候常来。”

伙计点了点头,叹道:“哎,易主了,这儿的老板,可换了三了。”陆田夫道:“我看着你可眼熟。”伙计打量着陆田夫:“咱们见过?”陆田夫道:“您见得多,自然记不住我,可我记得您。”伙计道:“哎呦,那您可能是记错了,我是新来的,这儿倒是有一位老伙计,他啊从这店刚开,就在这儿,因为他的糖醋鱼是招牌,所以换了三老板也没走,我这就把他给您叫出来。”

伙计回头,冲着后厨喊道:“二哥,二哥。”里面传来回应:“三儿,干嘛啊。”伙计道:“二哥有事儿吗?”一个人从后厨走了出来,一边用手在围裙上抹,一边道:“没事儿,两桌菜都上完了,能有什么事儿。”伙计道:“这位可是老人儿了,以前机车厂的。”二哥冲着陆田夫道:“兄弟,找人啊,还是赊账啊。”陆田夫掏出钱包来,拍在柜台上:“忆味儿。”

2

一辆出租车停在派出所门口,荀开和两位老人下了车,荀开回头对两人叮嘱道:“叔儿,婶儿,你们知道我今天穿的什么?”荀长友抬头看了看:“你穿的夹克。”吕芳芳补充道:“还是黑色的。”荀开摇头道:“叔儿,婶儿,我今天穿的是便服,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你们这个忙,我用警察的身份也帮不了。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穿身衣服,就能当枪使了。所以,等会儿进去,别说我是警察,我就是个普通人,千万别张扬。”

两个老人不说话,荀开问道:“听明白了吗?”两人点点头,荀开道:“那好吧,走吧。”三人刚要走,一个声音将荀开叫住了:“荀开,是你吗?”荀开回眸一望,一个穿着红色大衣,挎着高档手提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

正是女友虞小蝶。

荀开一愣,虞小蝶走近道:“真的是你啊,你在这儿干嘛?”荀开转头看着身后两人,一时间难以开口,吕芳芳道:“他是来帮我们的,我们是亲戚。”虞小蝶迟疑道:“亲戚……荀开,你不是说,你家里……没什么人了吗?”

荀开急忙道:“远,远房的,我也不太熟其实。”荀长友道:“怎么能算远房呢,我儿子还管你叫……”荀开回头道:“叔儿,婶儿,你们先进去,我跟朋友说几句话。”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往里面去,吕芳芳道:“那好,你说完了,快来啊。”荀开应道:“诶,你们进去先聊着,或者等我也行。”

两人走进了派出所。荀开问虞小蝶:“你来这儿,干什么?”虞小蝶一提手里的饭盒:“我有个朋友在这儿,她吃不惯警局的饭,一直都是家里人来送,今天她家保姆病了,请了假,我正巧路过,就来帮他送一下。倒是你,上班的日子,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咋了,请假出来的?”荀开两手在身前摩擦:“没……今天调休。”虞小蝶点头道:“哦,刚才那两个,真的是你亲戚?”

荀开道:“是,是啊,也没办法,家里有困难,孙子打了人,两个老人也不太会说话,这不来找我了吗。”虞小蝶点了点头:“上次我爸过生日,对你还挺满意的。”荀开眼睛瞪大:“真的啊。”虞小蝶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虽然在人品上过关了,但其他方面……”荀开道:“我升职也快了,我听着风儿了。”虞小蝶道:“我爸的意思是,既然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就不如来我们家,做个上门女婿,也省的你辛苦买房了。”

“上门……女婿?”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

“觉得不好?”

“没,怎么会不好呢,我只是从没想过,你现在突然一说,我有些激动罢了,至少叔叔觉得,我们在一起时有可能的,也对我有了一些认可。”

“其实我爸也不是瞧不起你,他年轻时候也穷,但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从狗窝里钻出来了,身后带出来一串穷亲戚。他们就像是水蛭一样,不停地从你身上吸血,搞掉了也是一块疤,所以,你的那些事儿,最好赶快解决。”

虞小蝶说完,拎着饭盒,转身进了派出所。荀开站在原地,感到风掠过发梢,有些凉,他呼出一口气来,眉头拧紧在一起,两手将拳头攥紧了。

他的牙齿紧咬在一起,咬了一会儿又松开,如此反复,像是在啃一块很难啃的骨头,又或者是在嚼一块蜡,他跺了跺脚,低头走进了派出所。

调解室在左手边,他刚进走廊,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吵闹声,于是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到调解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与荀长友扭打在一起,抱团在地上直滚,另一个年轻女人也与吕芳芳指着鼻子对骂,互扇嘴巴子,吐沫星子四处飞溅,一旁的女调解员正试图将几人分开。

荀开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心里像是火烧了一样,有些胸闷。女调解员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她只好站起身来,打算到门口喊人,这时看到了门口的荀开,于是问道:“同志,你干什么的。”荀开道:“我……”荀开话未说完,女调解员便扒着门框,大喊道:“来几个人,控制不住了!”荀开急忙道:“别喊人,别喊人,我来帮你。”荀开冲上去,试图将地上的两人分开。

看着在地上面目扭曲的荀长友,他似乎闻到了一种味道,是血腥吗?不,荀长友似乎没有流血,是衣服的霉味吗?似乎也不是,那究竟是什么?

许久,他明白了。

是穷味。

3

醉仙楼二楼的包间里,陆田夫与二哥对面而坐,二哥的脸上泛红,看起来已是喝了不少,两人面前的菜碟空了好几个。陆田夫面无酒色,只是给二哥添酒:“来,二哥,再喝点儿。”二哥举起酒杯,摇头晃脑道:“那几年生意是真的好,接个什么厂子的聚会啊,联欢啊,庆典啊,有的是赚头。你说说,忙的时候嫌累,现在不忙了,又觉得没事儿干了,闲的难受,闲的发慌啊。”

陆田夫道:“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有个朋友,就爱吃你们家的菜,特别是你那道糖醋鱼,天天跟我说。你知道吗,他平时在厂子里,省吃俭用,就为了到这里来吃你的糖醋鱼。我当时就问他,怎么能有这么好吃,他说啊,就是好吃,好吃的不得了,我还不信,今天这一尝,哎呦我的天,没话说!”

二哥笑道:“我跟你讲,咱这手艺,不带假的,谁来了都说好吃。别的不说,就这条街上,没有一家的糖醋鱼,有我做的好。”陆田夫拍着二哥的肩膀:“还真是,我那朋友,现在要是还能吃着你做的糖醋鱼,那不得乐死。”

二哥道:“叫来啊,咱们改天一起乐呵乐呵,一起喝点。”陆田夫叹道:“哎,你说说,这厂子一倒,好多人就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就到哪儿去了。你说说,他脸都叫烧毁了,再找工作,也怕是不好找了。”二哥靠在椅背上,思忖道:“脸烧毁了?整张脸?”陆田夫点头道:“是啊,因为这个,他还不太爱说话,唯一说的就是你做得鱼好吃。”二哥眨了眨眼:“你说这人,是不是常戴一口罩?”陆田夫立刻惊诧道:“是啊,二哥,你难道知道他吗?”

“那我可能还真认识。”

“是吗?”

“当然了,每次你们厂子来聚会,我都坐下喝两盅,你们厂子里,还有不少我的老熟人呢。你说的这个朋友,我认识,他吧,经常来,他吃没吃过我的糖醋鱼我不知道,但他最爱吃的肯定不是这个。以前我们这儿有个厨师叫‘老李’,他最爱吃的就是老李的‘鲜汁丸子’。后来,老李走了,他也就没来过。”

“您还记这么清楚啊。”

“说起来,也没什么,他几乎每个周都要来一次,甭说我了,就连扫地的都认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看上了店里的那个姑娘呢,后来有一次夏天热,等菜的时候,给他端了杯水,他把口罩一摘,我们才知道,他脸都烧毁了。”

“等菜?他不在这儿吃?”

“是啊,他这个人也真奇怪,每次来了都是打包带走,从来不在这儿吃,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来偷学手艺的,后来他一直来,我也就没了这个念头。你这朋友吧,也真是奇怪,你说这铁锅杂烩儿,哪儿有糖醋鱼好吃啊。”

“二哥,您还知道,关于他的别的吗?”

“别的?你那个朋友?”

“是啊,好多年没见了,怪想他的,我想要是能找到他聚一聚,那该多好啊,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就在这儿,咱们摆一大桌。”

“好啊,当然好。不过这个你得让我想想……对了,有一次下雨,饭馆儿里人特少,就他一个。他突然说有事,要走,我们就说留个地址,等我们打发人,给他送家去,他一开始说不用,后来怕回来菜就凉了,就留了个地址。”

“那个地址你还记得吗?”

“你别说,这个还真记得。”

“哪儿?”

“城南十字街,春风牌室。”

“棋牌室?”

“我老婆在哪里打过牌,天天输我的钱,我都快把那里恨死了,后来有抓的,她再没去过。我们当时就奇怪,你说这么个人,天天来点菜,钱哪儿来的,敢情是赌钱赢的,说不准那张脸,就是出老千,让人给逮着,然后烧的……”

4

调解室内,有一张长桌。一对年轻的夫妇满脸怒气地坐着,对面坐着荀长友和吕芳芳,还有荀开。中间坐着的女调解员道:“相信事情是怎么个情况,双方都应该了解。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派出所,还请双方不要冲动。”

荀长友道:“你们说说,为什么不和解,不和解多耽误我们孩子啊,明明是你们孩子先动的手,为什么到头来,你们还不愿意和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年轻男人道:“什么意思?不管谁先动的手,我们孩子躺在医院里,你们孩子一点事儿没有,如果你不服,你就去告我,你看看有没有用。”

荀长友道:“没有天理了,明明是你儿子看着我孙子是农村出来的,就欺负我孙子,抢他的橡皮,还砸他的文具盒,把他的书都撕了。”年轻男人道:“你有什么证据?”荀长友道:“那学校老师都说了,不是证据吗?”

年轻男人不屑地笑道:“您还搁这儿讲究这个呢,如果真是我儿子做错了,你们还用坐在这里,还用等我的和解吗?现在这个世道,甭管你对错,谁伤得重谁有理!”荀长友怒指着男人:“你,你……”男人道:“我告诉你,反正这个和解书,是不可能签的,我就是让你孙子后悔一辈子。”荀长友看向调解员:“同志,你看看,他们就是这样的啊,难道我孙子被打了,就不能还手吗?”

男人不屑道:“可以跑啊。”荀长友道:“跑?好几个人围着他,怎么跑?你们这些城里人,太坏了简直。”荀长友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对面的男人掷去,男人被激怒,一下子站了起来,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荀开赶忙起身道:“二位,二位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和解不是打仗。”两人互相瞅了一眼,坐下。

荀开看着男人道:“兄弟,大家都不容易,也都是为了孩子,也都有工作,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个和解,你们呢,现在还没有走,肯定也是有想要的,不如咱们把条件都提一提,摆明了说。”

男人看了看荀开:“不错,有会说话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孩子在医院养伤,可耽误了不少学习,你们除了赔付我们孩子医药费之外,还要包他一年的书本费,还有一年的学费,还有精神损失费。你们要是愿意包这些,咱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聊。”荀长友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哪儿有你这样的道理,要这么多钱,你还想吃我们一辈子不成。”男人道:“这也没多少吧?”

荀长友道:“你……”吕芳芳拦住他,低声道:“咱们想想,好好想想。”调解员道:“我看咱们有进展,不如先休息下,调解这个事儿,其实还是看你们双方,我们这里,就是提供个地方而已,你们不在这里,也能解决。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肯定是希望我们能帮上一些,但实话实说,这件事我们管不了,签不签和解书,完全取决于个人意愿,你们两家各自商量下,等下继续。”

调解员出了调解室,荀开叫上两位老人:“走,咱们到外面说。”三人出了门,荀长友蹲在一个日头晒着的墙角下,咬着牙道:“他们说要钱,咱们就给钱,那成了什么了。”吕芳芳道:“其实给钱,也不是不行,只是……太多了……”她转头看向荀开:“你说呢?”荀开道:“是这样的,能用钱解决,是最好的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不能把孩子前途耽误了。在我见过的纠纷里,最后能用钱解决的,都是不错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咱们也别惜钱了,孩子前途重要。”

吕芳芳回头看了看荀长友,荀长友低着头,一言不发,吕芳芳道:“老头子,你说行不行?”荀长友掏出自卷烟来,想抽,看了旁边的警卫亭一眼,又把烟放了回去。吕芳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来,打开后里面有一卷钱,各种颜色的都有,她把钱塞到荀开口袋里,荀开立刻往外掏:“婶儿,您这是干什么?”

吕芳芳道:“其实……我和你叔儿,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想到对方要这么多,实话实说,我和你叔儿没这么多钱。这些钱是给你的,你好买点烟儿啊,酒啊什么的,吃点好的。这件事,就请你帮帮忙了。”荀开道:“婶儿,您给我钱也没用,再说,我也不能要您的钱。”吕芳芳道:“我知道你是警察,你有关系,你有权力的,你私底下找他们说,肯定能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荀开将钱拿出,吕芳芳却道:“你必须要收下,你是我们唯一能求到的人了,上下打点,都是需要钱的。”荀开叹道:“我等下会再去说说,但你们二位一定不能和刚才那样,特别是我叔儿,别动不动就发火儿,这个钱我先拿着,我知道我不拿,你们不放心,等事儿办完了,您拿着这个钱去赔人家医药费。”

荀长友看着走廊里出来的夫妇两人,于是道:“出来了。”荀开道:“叔儿,婶儿,我先去聊聊,等下叫你们,你们再过去。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说个差不多,你们再好好认个错,再赔点钱,这事儿就完了,人要的就是个态度。”

两人点了点头。

荀开冲着夫妇两人走了过去,荀长友低着头,不敢看,吕芳芳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到荀开将男人独自叫到一旁,然后说着什么,男人的嗓音突然就变大了:“弄了半天,你是个警察啊,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也是认识人的。”荀开低声道:“同志,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权当交个朋友,我叔儿我婶儿也不容易,都是种地出身,您看看……”

男人大声道:“你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压我们,我们可没犯罪,我告诉你,甭说你是个小警员,你就算是公安局长,那又怎么样?”周围许多目光聚焦过去,荀开道:“同志,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想多了,正因为我是警察,所以我知道,这事儿全得靠您,如果您不同意,谁说话也不好使,您就通融通融。”

男人大声道:“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签,是不是要把我和我老婆,抓去监狱蹲着啊,你打算给我们安排个什么罪名啊?”男人用手戳着荀开的胸口:“价钱我已经开了,你说你们给不起,给不起就别给,用警察的身份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荀开低声道:“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也都不富裕,所以才拜托我……”

男人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透过窗户都看见了,他们给你钱了。”荀开道:“不是的,那是……”男人道:“那是什么?那就是你收受贿赂的罪证,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的真亲戚嘞,说不定你就是他们花钱雇来的。”荀开道:“这位同志,咱们不在这儿说行吗,这里是公共场所,影响不好。”

男人听闻,说得更大声了:“你想在哪儿说啊,派出所这大院儿不好吗?怎么,要给我上私刑啊。”男人一推荀开:“要打我啊,来啊,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怕你,我这憋着一肚子邪火儿没处发呢。”荀开后退道:“我没这个意思,真的没有,咱么找个没人地方,好好聊。”男人举起双手,大喊道:“大家看啊,这个警察说,他要找个没人地方,好好教训我一顿,警察要打人啦!”

荀开道:“不是的,这位同志,不是的啊。”派出所里很多脑袋都探了出来,其中一间办公室内,一位女同志对虞小蝶道:“是你男朋友吧?”

虞小蝶向窗外望去。荀开道:“咱别把事情闹大。”男人道:“闹大?我不怕闹大,我就是要曝光你们这些黑心警察,你以为我见的少吗?我早就听说了,有一些警察,就是收钱办事,收了钱就是人家的亲戚,然后帮人家平事儿。”荀开严肃道:“同志,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说,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男人伸出两手来,一推荀开:“怎么?要打人啊,来啊。”荀开被向后推去,男人见荀开不反抗,又继续推,荀开踉跄几步,没站稳,一下子靠在身后的墙上,只觉头发凉,用手摸了摸,一手的血。他还未抬起头,男人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拍他的脸:“怎么样,打我啊,你不是警察吗?帮人平事儿吗?”

荀开道:“你放手。”男人道:“我就不放,你来啊。”男人的妻子走来,扯男人的衣袖:“行了,行了,咱惹不起的。”男人大喊道:“惹不起,什么惹不起,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黑警察。”男人一巴掌扇在荀开脸上:“看你这样子,连还手都不敢,你还是警察?就是一条狗!”

妻子又来劝男人,被男人一下子推开,荀开道:“你要是现在放手,咱们就算了。”男人道:“放手?你有本事,让我放手啊。”男人又是一把掌甩出,荀开脸色忽地一变,一下子将男人手腕攥住,男人只觉天旋地转,不知怎的,就躺在了地上,男人疼得大叫:“哎呦,快来看啊,警察打人了,打人了!”

妻子也跟着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出来,将荀开擒获:“同志,不管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荀开盯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神中透出一股寒光来,男人有些颤抖的趴在地上,看着荀开远去,指着他大喊道:“死警察,活该叫人家打!”

“荀开!”

荀开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窗户里,虞小蝶正看着他,他的心忽地一下子如坠深渊,他像是脚下踩了个空,几乎要跌倒一般。他知道,这一切早已被虞小蝶收入眼中,他苦心经营的爱情,或许会因此毁于一旦。

在他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男人又叫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跑上前去踢荀开:“死警察,这次老子放了你,下次老子不打死你!”

荀开眉头一紧,忽地挣脱开众人束缚,一拳打在男人脸上,只是一拳,男人便倒在了地上,荀开一下子扑在男人身上,数拳挥出,如疾风骤雨。

荀开后来不记得那天的详情了,只记得他打了很多拳,连手指都骨折了。不知道多少只手在拉他,可他全然不顾,那些手像是沼泽一样,困住他,他在里面挣扎,一次又一次地挥拳,不停地想要冲出去,可最后还是失败了。那天之后,他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忍住了,是不是他后来的命运,会有所转变。

他想,也许会。

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