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天”
办公室里,贝米诧异道。
李小禾看向众人:“没错,转院申请会在三天后批下来,如果冬苓是真的有精神问题,我们没有能力承担延误治疗的责任。也就是说,想要证明他是假病,我们就必须采取询问之外的方法,在这三天内,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李小禾道:“现在由我来分配任务。”
孔华道:“天鸿呢,他去哪儿了呢?”李小禾道:“昨晚消息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连夜准备了,现在的话,他应该在一座大山里。”
2
山里云雾缭绕。
三个人行走在山路之上,被四面八方的风抽打着。
知子在前面引路,霍天鸿和戚山在后面跟着,知子指着前面道:“你们看到了吗?就是前面那个地方,上次我们去的就是那里。”
戚山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四下:“真没想到这大山里,真的有人住,而且还有学校,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像鬼故事一样。”
霍天鸿道:“都不敢想是吗。”戚山点头道:“是啊,你说这些人一辈子住在这里,图个什么啊,这里也没有电视、收音机,我想恐怕连报纸都不会有,你说他们平时除了种地,能干嘛?难不成抬起头来,看太阳打发时间?”
霍天鸿看向四下的林子,起伏的山,隐约得见山间小路,地里的庄稼,捆好的干柴,于是不禁道:“也许,无论在哪里,人们都有一种活法儿,生物书上说,人是一种适应性不强,但善于改变环境的动物,这里的人们早习惯罢。”
戚山小心翼翼地走过田垄:“要我说,你把我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无论如何我也得想办法跑出去,死也死在路上。”蜿蜒的路崎岖难走,有些泥泞,霍天鸿道:“如果你一出生就在这里呢,这里的人或许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就像我们来之前也不知道这里有人一样。”
戚山沉默了,抬起头来,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满眼的山野,他甚至感觉天都快要被这些高耸入云的山给包裹起来了,这里像一口井。
他看到飞鸟,他不知道这些鸟儿如何能飞出这地方,他也无法想象,如果从空中俯视,这片巍峨之地,该有多么壮观和神秘。
曲折过后,三人来到了学校,门口的二子仍旧趴在草丛里,只不过他的手脚都冻得通红了,衣服也更加的破烂,几乎要一丝不挂了。他嗷嗷地叫着,可能是日子更寒冷了,他的嗓子也变得紧了,叫声没那么大,反而有些尖锐了。
戚山被窜出来的二子吓了一跳,知子连忙道:“不要紧的,他的脖子上有链子,他叫‘二子’,是一只人狗,不靠近不会咬到我们的。”
戚山定了定心神:“是,我其实早就料到了,虽然他看起来不是善类,但我想如果要对付他的话,还是很简单,毕竟我们是有文化的人。”
知子指着断壁残垣中的一处道:“应该就是那里,我们上次来,就是在那里见到的人,是一个叫‘王青松’的,他是这里的先生。”
3
“已经找了这么多家了,真的有人会目击车祸现场吗?这概率也太小了吧,宾邻与兴传交叉路口附近的人家,我们几乎都要走遍了。”
贝米哈出一口白气来,有些累了。李小禾却还很有精神:“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这起车祸的刹车问题,这么重视吗?”贝米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在刹车痕迹这个问题上,是存在疑点的。”李小禾走入了小巷:“你要知道,如果两个人都刹车了,那么可能是意外,可如果一个人没刹车,两个人没刹车,或者其中一个人反而加速了,那么这就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了,而是一场谋杀。”
贝米恍然道:“怪不得我们必须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李小禾伸出手来,敲响了街边小巷中一户人家的大门:咚、咚、咚。门响过后,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推开了门:“你们是?”李小禾道:“我们是警察。”
4
办公室里,王青松给桌前的三人满上了三碗茶水:“真没想到,原来你们是山外来客。不知到此地来,有何贵干?”霍天鸿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来:“主要是想问一些事情,我这里有一些照片,你看看,认识谁,就指出来。”
霍天鸿将案件有关人员的照片,包括被害人与嫌疑人的照片,全都排列开来,摆在王青松面前。王青松不禁惊叹道:“如此好的画技啊!”
戚山道:“这不是画的,是照片。”王青松迟疑道:“照片?”霍天鸿道:“就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画画技法,画人物山水十分的逼真。”
王青松把头埋进照片里,仔细地搜索着,他的双目掠过一张张照片,忽然瞪大了:“这个,这个我认识。”霍天鸿一看,是楚青山的照片。
“他叫什么?”
“楚青山,他前些日子,刚刚回来了一趟,是跟你们旁边坐着的这个女人一起来的,时隔多年再见到当初的学生,真是感慨万千啊。”
霍天鸿道:“你再看看,还认识谁?”王青松于是又把头埋了下去,一边看,一边嘟囔道:“这些人,都没见过,他们肯定不是山里的,这个不认识,这个也不认识,这个……”王青松用手扒拉着照片,忽然愣住了:“这个!”
霍天鸿急忙问道:“这个你认识?”王青松将夏荷的照片拿了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这个照片是怎么画出来的?这,这不可能啊。”霍天鸿奇怪道:“怎么不可能?”王青松道:“我认识这个人,她早已经死了啊!”
5
客厅里,李小禾与老人对面而坐。
李小禾道:“您是说,您看到了那场车祸?”老人点头道:“是啊,我是看到了啊。”李小禾道:“您怎么看到的,能详细说一说吗?”
老人喝了口水,道:“我有这个病,医生说要多锻炼,我每天都去交叉路口那个公园晨练,风雨无阻。公园本就不大,装不了多少人,冬天吧,天一冷,人就更少了。车祸那天早上,特别冷,公园里晨练的都早早走了,我怕感冒,练完了就自己在长椅上坐一会,让汗消一消,这时候就听到很大的声音。我朝路口看去,就见到两个车一下子撞到一起了,那个响啊,我心脏都震了一下。”
李小禾问道:“您看清楚两辆车是怎么撞在一起的吗?”老人道:“我记得,一个是从东边来的,一个是从西边来的,两个都跑得飞快。”
李小禾不禁问道:“您确定两辆车都很快吗?”老人迟疑道:“我想想,那个面包车本来开得不快,可那个东边来的轿车快得很,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个面包车看到轿车以后,不仅没有躲,还一下子更快,和闪电一样嗖嗖的。”
李小禾深吸了一口气:“除此之外,您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老人思索道:“有,有的。我还记得,我经常看到那个面包车,车牌号我都能背下来,因为近些日子我晨练的时候,它隔三差五地从我眼前过,好像经常走那条路。”
“那个轿车您有印象吗?”
“我正要说这个,那个轿车我也见过,就最近吧,它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停在公园旁边的一棵树下面,人也不下来,就坐在上面,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反正停一会儿,就开走了,一下连续来了好几天,我也纳闷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轿车和面包车谁早?”
“轿车吧,它最近天天来,但那个面包车隔三岔五地来,有时候两个都来,不过轿车比面包车早,而且一般面包车过去了,它才走。”
李小禾站起身来:“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方便的话,能跟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吗?想让您给指一下。”老人站起身道:“好,警察同志要帮忙,我是义不容辞,没想到我到老了,还有些许用处了,我穿个衣服,咱们这就走。”
6
办公室里。
“就是这样了。”王青松说完,办公室里寂静一片,霍天鸿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说,照片上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叫夏荷,而是叫林朦,而且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王青松点头道:“是啊,我们都以为她被樊茗杀死了,你们是在哪里见到他的,难不成……你们其实是神仙?”霍天鸿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听你刚才说,当初樊茗杀人,一共是杀了六个人,有什么人能作证吗?”
王青松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她已经傻了。你们要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见一见,她现在就关在学校后面的地瓜窖里。”
王青松领着三人,去到了学校后面的地瓜窖。打开小栅栏门后,王青松点燃了一根火把,里面传来铁链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呼喊。
在地瓜窖尽头,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脚都被铁链拴着,钉在地上。王青松道:“她叫野水,是一个从樊茗斧子下活过来的人。不过那之后便傻了,看到人就咬,我们不得以,才把她给关到这里。她也挺喜欢这里,反而出去会发疯,自樊茗杀人那天以后,她很恐惧太阳,只能生活在暗处,否则就会大叫。”
霍天鸿蹲了下去,只见女人趴在地上,用一种十分恐惧的眼神望着他:“是六个,是六个啊,的确是杀了六个,千真万确,是六个啊!”
霍天鸿站起身来,问王青松:“关于林朦和樊茗,还有楚青山,这三个人你知道多少?”王青松道:“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啊……”
7
夜幕降临。
“再来一次。”
一人站在宾邻路与兴传路的交叉路口,挥动了旗子,远处的孔华看见后驾驶着汽车,从远处行驶过来,飞快提速,而后刹车,沙尘飞扬。
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刹车痕迹。车稳稳停住后,有人上前勘察并记录。孔华打开车窗,问道:“怎么样?”那人道:“加速点再提前一点,我们再测一次。”孔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别测了,都快半天了,要我说,根本就没刹车。两辆车撞得那么惨,一人重伤,一人还死了,肯定速度很快。我就这么说,但凡刹车点两下,那地上都能有痕迹,再试下去没用的,不如试短距离加速。”
李小禾和贝米带着一位老大爷从远处走来,李小禾道:“找到目击证人了。”
8
两天后。
农历,十二月二十五。
寒风呼啸。
霍天鸿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只有他,还有床上的冬苓。
霍天鸿搬过一张椅子来,坐在床边。床上的冬苓依旧平静,他的双目闭着,呼吸轻微,病房的窗户开着,风吹动窗帘,有了一丝声响。
霍天鸿道:“我还记得,我的师傅也是在这样一个病房里,走完了他的一生。我们算是旧相识了,初次见面,要从黑暗里的那片麦田说起吧。”
冬苓仍闭着双目,一动不动。霍天鸿长出了一口气:“我那时候,其实是想要离开这个岗位的,它没有那么赚钱,也没有那么轻松。可我又留下了,促使我这么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师父,也就是冲你开枪那个警察,他现在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还会挡在我面前吧。另一个是就是你,长久以来,你都是我的心魔,我想,如果我离开了,可能你在麦田里的身影,要让我惧怕一辈子。”
霍天鸿道:“我以为我们的见面,会是一次很惨烈的相遇,事实好像也差不多,我差点死在了你的斧子下。你呢,你其实早就死了。你死在那片山里,死在一团火焰里,死在一阵狂风里,死在一阵黑暗里,我说的对吗?冬苓。”
霍天鸿道:“不,是樊茗。”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