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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罪罚

麦地里。

有一块巨大的石磨。

长长的枣木棍从磨盘中央穿过去,是很粗很结实的棍子,棍子不算很直,但歪曲的地方都被很钝的刀子硬生生地修整过了。一双手正推着棍子,往前走,走得很慢,磨盘发出钝涩的声响,是石头与石头在摩擦,磨盘里什么都没有。那双手是纤细的,染了血的,指甲用力到快要脱落似的。手心磨破了,把枣木棍染红了,仿佛那双手已是一滩烂肉,只有骨头在推着磨盘不断地旋转。

麦田里的麦子一半收割完了,一半还没有,人们就这样站在一半金黄,一半光秃的地上,聚成一群,围观着里面拉磨的女人。人很多,几乎耳朵没有坏的山里人都来了。有的耳朵听不见了,眼睛瞎了一只,但能眯出一条缝的,也来了。还有那两腿都没了的,也叫人扛着来了。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块石头,待等拉磨的女人拉不动了,他们就将石头扔出去,狠狠地砸在她的脊背上。

林朦的背上,已有了很多血迹。

她的嘴里咬着一根木头棍子,棍子后拉着绳子,这是一块嚼子。嚼子放在马嘴里,就是马嚼子,放在驴嘴里,就是驴嚼子,现在放到了人的嘴里,就是人嚼子了。林朦是赤着脚的,没有穿鞋,她每走一步,都有血从脚心流出来,然后留下一个鲜红色的脚印,后来脚印多了,也就成了一个红色的圈,把磨盘圈在里面。林朦的头发散着,神情呆滞,可牙齿还在使力,用力咬着那嚼子。

口水裹满嚼子,滴落下来。

一个很矮的男人站到了石磨上,他的腿短得好像只有一截一样,没有小腿。他的脸上有很多的坑,嘴巴是很大很扁的,像是里面含了一个盘子。男人的眼睛很小,嗓门却很大,他大声地喊道:“大家看啊,这就是偷情的小寡妇,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脚,她的脸,都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她就像是从驴屁股里面刚拉出来的一样。她不单单偷情,还勾引了我们一个优良正直的男人,现在害得这个男人,也要跟她一起,跪在这里,对着天和地,赤裸裸地受罚!”

男人一下子从磨盘上跳了下来,一挥手,两个人押着楚青山走来,楚青山的手是被缚在后面的,两个人把他架上了磨盘,而后一踹他的腿窝子,让他跪了下去。磨盘还在转,楚青山低着头,眼神空洞。人群中,樊茗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靠前的地方,透过人与人脑袋之间的空隙,偷眼看着,一动不动。

一旁有人靠了靠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是二瘸子。二瘸子说,他曾听楚青山说过,他和很多女人的事,那时候他就知道,楚青山会有这么一天的,玩什么女人不好,非要玩一个小寡妇,还被人当场捉了奸。这下子完了,就为了裤裆里那么点事儿,要被人在屁股后头说一辈子了。樊茗问,会怎么样。二瘸子说,他也不知道的,刚刚那个男人,是最恨偷情的人了。樊茗问,是不是那个矮子。二瘸子说是。樊茗问,叫什么。二瘸子说,是学校校长,叫清高人。

二瘸子说,清高人本姓夏,叫夏见仁。刚一生出来的时候,算命的先生来,看了很久的书,然后说仁者见仁,知者见知,就叫夏见仁。

夏见仁本来并不矮,后来有一次他和没出门子的大姑娘睡觉,叫人家发现了,把他敲晕了,种到了地里,当时是冬天,他们把夏见仁的下半身子,全都埋了进去,又往里面灌了很多的水。等到夏见仁醒了,发现身子被冻得很结实了,几乎要和土长到一起了。他用手挖都挖不动,又怕人看见,只能等土化。

可一连几日,都没有很强的太阳,夏见仁实在受不了,就喊人来救他,等到人把他挖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越往下面越冷,他两条腿的小腿已经没知觉了,都已经发烂发臭了,于是郎中便将他的小腿切了。待过了些日子,夏见仁缓过来了才发现,用膝盖走路不好走,于是又叫人把他的膝盖给切了去,光留下大腿。夏见仁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高了,走路的时候经常撞到人家裆上,有时候还会撞到驴子或者牛的屁股上,撞得一脸屎,于是四处找人,给他接腿。

接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部分郎中都只会缝,不会接,而且这种病没法蒙,接没接好,一下子就看出来,夏见仁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会接腿的。过了些时日,有一个白头发的游方郎中找上门来,说他可以试一试。郎中说,要先看看原来的腿,于是夏见仁便将断腿拿给他看。郎中看了说,腿已经长了蛆了,如果接上的话,大腿也可能长蛆。夏见仁说,哪里长蛆,他就把哪里割了。

郎中只好给他接,接完了以后,夏见仁每天将腿用药水泡着,不久腿便和正常人的差不多了,但他是没有膝盖的,所以腿不能打弯,走起路来,总是摔跤。夏见仁于是又找来郎中,让弄一个膝盖上去,这样他就能正常走路了。

郎中说,需要合适的骨头才可以。夏见仁问,为什么原来的骨头不能用,郎中说,原来的骨头冻得太久,已经很脆了,一碰就会碎的。夏见仁说,郎中的骨头就很好,如果郎中愿意给他,他可以多给郎中一些粮食。郎中说,如果他把骨头给了夏见仁,他就没法走路了。夏见仁说,他可以给郎中很多粮食。

郎中说,他治病救人,不图回报,如果他给夏见仁治好了,只要夏见仁同意以后背着他,到处行医治病就行了。夏见仁说,他愿意背郎中一辈子,于是郎中便用凿子和斧头,将他自己的膝盖骨取了下来,给夏见仁接上了。

过了一段时日,夏见仁好了,能走路了,腿也能打弯了。郎中说,他要出门远行了,不能总待在这一个地方,他要夏见仁背他出去,他的腿现在很短,根本走不了多远。夏见仁说,他是不会背着郎中到处走的,是郎中自愿把膝盖卸下来给他的。郎中说夏见仁不讲信用,夏见仁将郎中赶出了门,还抢走了他的所有东西,并用一把刀子,割掉了郎中的舌头,防止他出去以后乱说。

郎中为了活命,只得继续给人治病,可他不会说话,人大都不信他,就在郎中快要饿死的时候,夏见仁又来找他。夏见仁跪在地上求他说,他的大腿上已经长了蛆,而且现在两个蛋里面,也都长了蛆了,已然发臭了,没人治得了。

郎中说,他可以帮夏见仁治,但是夏见仁要将膝盖骨还给他。夏见仁只好答应,他在袖口里偷偷藏了一把刀,决定等郎中治完,就将他杀了。郎中还是按照惯例,给夏见仁喝下麻药,等夏见仁再醒过来时,发现他的两个蛋已经没有了。夏见仁质问郎中,郎中说,蛆已经生的很大了,剜不出来,只能割掉了,而且他借给夏见仁的膝盖骨,也已经被蛆咬穿了,没法用了,就留给夏见仁了。

郎中说完了要走,夏见仁掏出刀来,要杀了他,却一下子跌到地上,起不来了。过了些时日,夏见仁逐渐能走路了,才发现,他的膝盖是反的,和狗的后腿一样,是向后面打弯的。夏见仁想要找到郎中,把他的腿给正过来,可却已找不到人了,而且看见他的人,都指着他的腿笑,他问了才明白,郎中说他喜欢吃屎,但是不方便,于是特地找人把腿变得和狗腿一样,这样趴下就方便了。

夏见仁于是不得以,找到一个铁匠,让铁匠用烧红的铁钳和给铁器定型一样,把他的腿给正过来。铁匠说腿能正过来,可筋正不过来。夏见仁说只要腿能正过来就行,他就和正常人一样了,走路另说。铁匠只好用一根烧红的铁钳,去正夏见仁的腿,夏见仁觉得疼,叫铁匠给他上点麻药。铁匠说,他没有麻药,但可以用锤子把他敲晕。夏见仁说,那就用锤子敲。铁匠于是将夏见仁敲晕。

等夏见仁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腿变正了,可由筋是反的,所以走起路来很是奇怪,想往哪里去,要倒着走,扭着头看路。过了段时间,夏见仁感觉好的差不多了,便又去和大姑娘偷情,结果女人发现她没有蛋,异常惊恐,大叫起来,招来了人。夏见仁匆忙之下,想要逃跑,但却忘了,他要倒着走才行。

他就这样,没跑几步,就一下子掉进了院子的井里。追他的人找不到他,也就回去了。夏见仁呛了好几口水,怕沉下去,拼命地乱抓,这时候发现有一个木桶在水里浮着,是一个很大的用来打水的木桶,于是他就抱着木桶,在里面泡着。当时是冬天,井水刺骨,夏见仁也不敢叫,怕叫人发现,然后打死他。

等到第二天才有人往上拉木桶,要打水,发现夏见仁冻在木桶上了,为了不伤了桶,只能用刀把夏见仁粘在木桶上的皮割下来。夏见仁活了以后,发现腿泡得太久,不好用了,于是找了个郎中,给他把腿切下来。郎中说,不能贸然切,要先用针灸之法,让穴道活络开,再切才行,要不然会出很多血。

夏见仁说,快些动手。郎中于是拿来一个水桶盖子,然后把很粗很长的针,放在火炉上面烤,烤得发红了,烫手了,就插到水桶盖子上备用。

夏见仁见郎中迟迟不动手,光在那儿烫针耽误时间,就打算自己来,却不料刚拿起针来,就叫烫了一下。针一下子掉在了腿上,扎了进去,不知道扎到了什么穴位,腿一下子向前弹了一下,把一水桶盖的针踢翻了起来,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疼得乱叫,郎中急忙帮他把水桶盖拿下来,可他的脸上已叫烫出了很多的坑。夏见仁本想杀了眼前的郎中,却还等着他给切腿,于是想等切完了再杀,可等麻药醒了,郎中早已不见了,后来听说那个郎中听过前一个郎中的事。

夏见仁走在路上,总叫人笑,于是想要找个办法,提高一下子身份。有人说,去当教书的吧,教书的最起码干的事教人的活儿,跟人说话,不论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夏见仁于是去了学校,想要谋一个位子。当时的校长已经很老了,而且相传作风很正,从来都没有跟大姑娘发生过什么。夏见仁在办公室等了一会,自觉惭愧,他的事好多人知道,如果想要寻一个位子,说不定还要被骂一顿。

正打算走的时候,老校长来了,他见到夏见仁说,夏见仁是非常好的,只要留下来,他过不了多久,就是校长。夏见仁喜出望外,于是留了下来。老校长说,要考验他的,夏见仁当然愿意,于是按照老校长的旨意,将门关上了,用木板将窗户钉上。老校长说,之所以这样,是要看一看夏见仁的身上,有没有不好的地方,会影响学校形象,夏见仁于是脱衣服,脱到一半,便有手来摸他。

夏见仁问老校长要干什么。老校长说,要考验,就要考验全面,不能只看表面。夏见仁说,他已经没有蛋的。老校长说,没有蛋没关系,他重点是要考察一下,他的屁股怎么样。此后,夏见仁经常到老校长办公室去,每次出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后来有一次,夏见仁从学校出来后不久,便听说了老校长叫人发现死了,是叫一个来寻位子的男人打死的,死的时候光着屁股。

后来怎么样不知道,只知道夏见仁就这样当了校长,他听说王青松特别有文化,于是找来他问,当了校长之后,应该改一个什么名字。王青松说,见仁不好,总是见到仁,自己却不是人,这样不好。起名字一定要取长补短,不如叫清高人,既弥补了腿长的不足,又预示着他作风行为十分的清廉,从来不沾花惹草,去偷大姑娘,夏见仁觉得好,于是一拍桌子决定,改名叫清高人。

二瘸子说完了,樊茗却好像并没在听。

樊茗不仅没在听二瘸子说话,好像谁说话,他都听不见,包括正站在人群中央,张着大嘴,还一边用手指指点点的清高人,还有吵闹的人群。

他的眼里只有林朦。

林朦已推了很久,似乎要推不动了,她一停下来,就有很多的石头往她身上砸去,她的手臂发青,嘴唇发白,看着是将要倒下去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倒下。她用力地咬着嚼子,牙齿里流出血来,红色的口水从嚼子上滴落。她一声不吭,就算是叫石头打了,也默不作声。清高人忽地一下,抓住捆绑楚青山的绳子,然后喝道:“现在你叫人当场捉奸,还不认错吗?!”

楚青山微仰着头,目中无神,他的嘴巴缓缓动了动:“我没有偷情。”清高人道:“大家看到了吗?这个楚青山被小寡妇迷惑得太深了,到现在还认为他没有偷情。你们知道吗,就在刚刚把他抬上来之前,他还说,他只是口渴了,小寡妇只是在给他喂水而已,喂水用脱衣服吗?”清高人看向众人:“你们说,喂水用脱衣服吗?如果喂水要脱衣服,那吃饭岂不是要脱裤子。”

樊茗听到笑声,很大的笑声,可他却笑不出来,他的嘴只是微微发颤,像是得了风寒后,脸不受控制地抽搐。清高人又问楚青山:“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跟小寡妇偷情吗?”楚青山脑袋微颤,声音低微:“不知道。”清高人脸色一冷,一挥手,两个人抬上一个小缸来,有半个人那么高,两个人那么粗。

清高人抓起一把麦子来:“大家看啊,这就是麦子,不耻的麦子!当楚青山压在小寡妇身上的时候,小寡妇就压着这些麦子,他们在这些麦子上睡觉,做那些连驴子连猪见了,都要羞耻的事。这不是麦子,这是偷情之人用来暖身子的床,用来遮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下不耻罪行的蓑衣!”清高人指着脚下道:“他们侮辱了大地,把不洁的污秽留在了上面,这麦子,还能吃吗?!”

清高人把手里的麦子一下子砸在林朦头上,两个人上前,将缸抬起来,一下子从楚青山头顶倒下,麦子堆满了磨盘,盖住了楚青山,只露出一个头来。林朦一点点地推着磨盘,磨着那些麦子。有些麦子掉在地上,染了血。清高人问睫毛上都沾了麦粒的楚青山:“你现在知道,你和小寡妇偷情了吗?”

楚青山没有说话。

清高人大声道:“还是不知道,大家说,应该怎么办?”二瘸子一下子举起胳膊来,大喊道:“继续倒!”樊茗看向二瘸子,看到他的侧脸,还有他在阳光下高举的手。二瘸子说完了,又有好几条手举了起来,好几个声音大喊着,然后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高喊着:“继续倒!继续倒!继续倒!”

樊茗站在原地,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他仿佛已不占有这具躯体,灵魂游离在一切之外。他看到三两个人抬过来一个更大的缸,有一人高,四五个人那么粗,而后用木棍子架着,一下子全都倒在了磨盘上。楚青山被淹没了,看不见了,磨盘也变得很重,变得钝涩,林朦也快要推不动了,可她还是咬牙推着,即便慢,也不曾停下,好似停下就意味着屈服,她并不打算低头,就算嚼着嚼子。

清高人又问楚青山,这次是隔着麦子问了:“你和小寡妇偷情了没有?”里面没有传来声音。清高人像是丢了面子似的,一使眼色,十几个人从人群外,陆陆续续运进来几个大缸。清高人大喊了一声:“倒!”一缸一缸的麦子就这样倒了下去,阳光下的麦粒是金黄色的,一粒一粒的从空中散落。一座麦山堆成了,磨盘从上到下,甚至周围,都被淹没了,推磨盘的林朦也看不见了。

清高人大声地问:“你和小寡妇偷情了没有?”麦山里仍旧没有回应,只是麦山在片刻之后,缓缓地动了,林朦用力蹬着地,推动着庞大的麦山,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重重地脚印,脚印里积满了鲜红的血。清高人嘴巴一歪,指着磨盘说:“继续倒,继续倒啊。”贾文明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说:“已经全倒完了,没有了的,这片地的麦子都倒上去了,十天十夜也磨不完啊。”

清高人走进了,用手一抹,将楚青山的头从麦山里挖出来,而后说:“你不承认也行,但你得想想,你心爱的小寡妇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们把这些麦子,都磨成粉,你们就可以走了。粉不要多细,只要用我这衣服一兜,漏下去的都算。你不妨睁开眼睛,看看这些麦子有多少,甭说小寡妇一个人,就算是这里的所有人,磨上十天十夜,也磨不完啊!你好好想想。”

有一只麻雀从空中飞过。

楚青山睁开了眼,睁开了嘴。

“我和小寡妇偷情了。”

“大声点,没听见。”

“我和小寡妇偷情了!我扒她的衣服,我还吃她的肉,我把她摁倒在麦田里,在大地上,在麦子上,狠狠地将她给睡了,狠狠地睡了!”

樊茗有些恍惚,他感到他看到的东西,都已出现了两个,麦山是两个,人也是紧挨的两个。他发现他的耳朵听不见了,只有眼睛尚能看到,他看到人们冲了上去,然后举着拳头,神情愤怒,好似被窃走了一切,倾家荡产似的。

他在恍惚之中,看到很多人在看他,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往后退,把他让了出来。清高人的嘴唇在上下动着,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走到他的面前,天上又有一只麻雀飞过,叫了一声,仿佛打通了他的耳朵,让他听清。

清高人说:“樊茗,我们曾听二子说,是你跟小寡妇偷情,如今看来是误会你了,就是这个楚青山,差点让你背上了这不知廉耻的骂名。”清高人将鞭子交到樊茗手里:“现在就由你,去鞭打他,将你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吧!”樊茗不想伸手,可鞭子已塞到他的手里,他不知怎么的,就迈开了步子,一步步地走上前去,他看到麦山一点点地动着,麦粒不断从山上掉下来。

他又看到二子出现在他的旁边:“樊茗,先前是我误会你了,都怪这个楚青山,现在你要代替你,还有大家,狠狠地鞭打他。”樊茗站定,举起鞭子,只听见周围的人都高举起了双手,他好像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所见之人都是面目狰狞的,有着很长的獠牙,脸色都是血红的,脸上都没有肉,只是骨头。他又将鞭子举高了些,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看到周围的人更狰狞了。

樊茗忽地感到冷,刺骨的冷,然后是热,灼心的热,他感到自己的面目也狰狞在了一起,牙齿和舌头,还有眼睛和鼻子,都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生形变,他的耳朵从什么都听不到,变得什么都听得到,他听得到人们的叫喊,听得到风吹动麦田,听得到树叶飘落,听得到远处小溪潺潺,他甚至听得到太阳在头顶嘶吼。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于是他挥出了鞭子。

麦山还是麦山。

鞭子砸在了二子的头上,二子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樊茗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又举起了鞭子。众人谁也不敢上前,二子踉跄地爬起来,樊茗又是一鞭子,二子的后背被撕裂开来,出现了一道大血口子。二子不停地跑,樊茗就不停地追,鞭子的声音响彻在山里,二子的嚎叫也不停地回荡。

麦山下,血脚印还在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