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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秘密

一只狗在叫

村子的土路上,有一条黄色的狗,带着黑色的点。它的牙齿露出来,向着人叫,人走它就追,可却不咬,就是叫,叫得人心烦。李小禾忽然止住脚步,低头瞧着狗,狗不叫了,也不追了,过了一会儿,坐在地上了。李小禾转头又走,狗又跟了上去,李小禾恨不得一脚把它踹出很远,可一低头,它总是收敛起牙来,然后坐下,好像哑了一般。李小禾只得不去管它,继续走她的路。

一旁的霍天鸿道:“扬威和服从,都写在脸上,它们变化得很快,却不像人似的,感到羞耻,这是它们厉害的地方,也是他们不能与人媲美之处。”

李小禾眨了眨眼,叹道:“我有时候想,我要是一条狗该多好啊,看谁不顺眼,就一口咬死谁。”霍天鸿道:“阿姨也是有苦衷的,如果那个白正钱是个混蛋,光有钱的话,我想她也不会愿意把你嫁过去。她正是知道白正钱这个人,虽然傻,但是心眼儿并不算很坏,而且愿意对你好,所以才决定这么做的。”

“领导说,今天要找我谈谈,我觉得是那件事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在警局里跳楼,还差点让人给成功了,这就相当于什么,你到银行里抢钱,抢完了直接到柜台去办存储业务,人业务员还差点就给你办了,你知道多荒唐吗?”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批评教育。你也是,我听说你当时还让你妈往下跳,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说气话啊,首先要保证人员安全的。”

“给她弄垫子了,掉下来也摔不死,她不跳还不舒服,为什么不让她跳,她跳一回就老实了。这下好了,叫人救了,指不定哪天还要跳呢。”

“这我可以保证,再跳的话,肯定不是在后勤部上面了,因为这回后勤部也被追责了,天台四周都弄上网了,门还换了新的,做了加固处理。”

两人路过一条小桥,小溪流水,涤荡着两旁的岩石,古树上时不时地飘落下叶子来,落入水中,随之而去。一股湿气扑面而来,风吹起了头发。

“你说,领导会不会让我……”

“什么?”

“休假。”

“我觉得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这件事错不在你,而且已经妥善处理了,再加上你现在人还在这个专案组里,又是骨干,在破案上没出什么差错,不可能轻易让你休假的。”

“我是说如果呢。”

“没有如果,我不还在这儿吗。”

“你又不是什么领导,咱们可是‘人微言轻’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被休假了,你千万不要去找,你不说话,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我……”

李小禾挡在霍天鸿面前道:“你必须得答应我。”霍天鸿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好吧。”两人继续往前走,李小禾问:“荀开怎么没来?”

“他今天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在我印象里,他可是个工作从不缺勤的人,我听说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了,应该没什么家事,难不成是他谈那个对象?”

“不,他还是分得清工作和生活的,要论这一点,恐怕我们都不如他,今天我听说,是老家那边,来了几个亲戚,有事找他,所以没来。”

“老家亲戚?”

“是啊,远亲也是亲。”

霍天鸿一指前面坡上的一所院子:“我们要找的那个‘许茂盛’,就在前面那个院儿里。还记得那张表格吗,他那一栏是代领,她老婆帮他签的。”

2

狭窄的屋子内,东西不多,墙角堆靠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和木箱子,门是紧闭的,但没有上锁。是个不透光的屋子,里面还残存着一股霉味。

“你们说这个,我真的很难办。”荀开坐在凳子上,面前隔着小木桌坐着两个人,是一对夫妇,男的半白头发,女的头发半白,两人神情都有些局促,穿着有补丁的棉袄,两手揣着,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杯子里升出热气来。

男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手帕打开,里面有三四支烟,是自卷的,白色的烟纸上有些灰,他拿出一根来,递给荀开,荀开摇了摇头。他收回烟,叼在嘴里,在身上找打火机,没找到,于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来,划燃了,刚要点,荀开道:“掐了吧,警局不让吸烟。”男人赶忙将火柴熄灭了,四下张望着:“我,我可没点着啊。”男人将烟放回手帕里,叹道:“哎。”

荀开喝了口茶:“叔儿,你这个事儿,不好办的。你说你孙子,把别人给打了,现在对方家属,不愿意出具这个谅解,找我也没办法。”

男人道:“是这么个事儿,要是对方不谅解,我孙子他可就要那什么了,你说说,对以后他这个工作啊,升学啊,都是有影响的,就连找对象,人家也想要一个底子干净,品质良好的不是,再者说,他又不是故意的,都怪……”

“叔儿,这些我都知道,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但咱孩子不是没事儿吗?连擦破点皮儿都没有,对方可是都进医院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孩子的父母呢?”

“父母……”男人叹了口气,两手撑住膝盖,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女人冲着荀开道:“儿子儿媳妇都在外地,也回不来,干的也都是那出大力的活儿,一张车票够他们吃好多天了,就算回来,也没什么用的。他们在地面上,也不认识什么人,孩儿啊,你说我们这就认识你了,麻烦你就帮帮忙吧。”

女人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荀开急忙站起,去扶女人,可女人却不肯起,男人见状也跪到了地上,荀开道:“起来,这里是警局,你们先起来。”

女人哭诉道:“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求求你了,就帮帮我们吧。”男人也附和道:“是啊,就帮帮我们吧,就算我这个长辈求你了。”

荀开道:“叔儿,婶儿,你们先起来,这样我也不好做,这事儿咱们得慢慢想,你说光跪在这儿有什么用,地上很凉的,快起来吧。”

两人还是不愿起,又更大声。门开了,一个人探进头来问:“荀开,怎么回事儿?”荀开道:“领导,没什么,家里来几个亲戚,说说话。”

“门口面馆挺好的。”

“是,是。”

门又关上了。

地上的两人站了起来,男人问道:“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他刚才那意思,是不是让咱们别在这里面讲。”女人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挎在肩上:“咱们去外面吧,人刚才都说了,什么面馆儿的,再不走,是不是就不识相了。”

荀开道:“倒也没什么,这样,你们先去面馆儿找个地儿,点些东西吃,我等下过去。”两人应了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荀开刚出去,孔华从一旁走了过来,低声道:“怎么,叫领导看见了?你也是老人儿了,怎么不去外面?”

荀开四下看了看,低头道:“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大早晨,这一早一晚的,多冷啊,你看两个人穿着多厚的棉裤,庄稼人都膝盖不好。不给他们让进来坐着,让他们在外面戳着?”孔华叹道:“要我说,你这就是慈心生祸害。”

荀开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道:“从不在外面吃饭的主儿,孙子出这么大事儿,儿子儿媳妇都不舍得一张车票,我还是赶快过去吧。别等去了面馆不点面,净喝热水,待等让人家赶出来。”孔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听哥哥一句劝,管不了的事儿,咱们别管,我比你年长好些个,心里比你有数儿。”

荀开点点头:“知道。”

3

“你说什么?你有这样的发现,当年为什么不跟警察说?”屋内,李小禾发出了惊讶,坐在对面的许茂盛站了起来,而后走到门口,四下望了望,将门锁上,又回到屋内,将窗帘全部拉上,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他坐到马扎上,看着对面的霍天鸿和李小禾,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为什么,怕死呗。”

霍天鸿道:“到底怎么回事?”许茂盛回忆道:“说起来,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开大会那晚,我确实没去,我让我老婆去的,发的衣服是她替我拿的,字也是她替我签的,我当时骗别人说,我病了,风寒,走路打颤。”

许茂盛叹道:“其实压根就没病,我从一个狗贩子手里,买到了牛怀民在郊外的住址,是一个旧院子。我是当天下午才得知的消息,我生怕牛怀民再跑了,于是打算晚上就去要债,一点都不耽搁,大会就让我老婆代替我去了。”

许茂盛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接下来我说的,还请你们替我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给你们提供了这条线索。即便最后案子破了,人抓着了,也别来找我,我不要什么功劳,也不要奖章,你们就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就行。”

“可以,你说吧。”

“我记得那天晚上很冷,风特别的大,我就躲在那个院子外面不远处的地方,朝着院子的方向望着。我这人胆子小,不敢立刻进去,我在犹豫,你说到底进不进去,进去应该说什么,人虽然欠了钱,但还是老板,总不能就去就吵,把人家骂一顿吧。我犹豫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人,从另一个放心来了,也是朝着旧院子去的,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但是夜太黑,具体不知道他在干嘛。”

许茂盛将水壶里的水又倒满了杯子,而后喝了一口:“后来他就一下子从墙头翻进去了,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寻思着,你说好人哪儿有翻墙的啊,肯定是要债的,保不齐就是工友。我这人吧,说到底还是怕事儿,寻思着有人出头儿,自己能趴着就趴着,不露头就没事儿。说不定明天早晨一醒,牛怀民就答应给钱了。我想的是好,可也不愿意走,还是想再看看。”

许茂盛皱眉道:“后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院子就亮了,特别亮,还冒烟,我意识到不好,仔细一看,是着火了。火势特别的大,我当时就知道,出事儿了,保不齐是出了人命,于是我就打算跑。我还没起身呢,就看到院子里跳出来一个人,然后过了一会儿,院子的大门开了,又跑出来一个人。”

霍天鸿惊诧道:“两个人?!”

许茂盛点头道:“是啊,我可以确定,当时从那个院子里,跑出了两个人。”

“看清了吗?”

“这个……倒没有,也太黑了,而且隔着很远,能看清是两个人就不错了,更多的,我看不清,甚至说是男是女,我也不太敢确定。”

“心里有数吗?”

“差不多有,约莫是男的,女人一般没那么利索的,不过也说不准,厂子里的女工,也有手脚麻利的。这事儿吧,不好说,毕竟也很多年了。”

“警察找你了吗?”

“警察确实来找过我,我不说是胆子小,害怕摊上事儿。你说这两个人,一个我看着进去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里面了。甭问,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而且能跟牛怀民扯上关系的,大都是厂子的工人。说不定凶手正盯着我,我要是说了,甭管透露多少,都不安全,当时警察从我家一走,第二天我带着老婆就住到了外面,然后踅摸地方,半个月后,就搬了家,不敢再住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许茂盛叹了口气:“哎,胆子小的,不一定老实,有可能是贼,但我这个人吧,是又胆儿小又老实。这件事憋在心里,我就难受,经常睡不着觉,做梦还时常梦到,这一把大火,在我心里,就一直烧啊,烧啊的。我这些年,每天都看报纸,就盼着那个凶手能抓着,可到现在也没有。你们今儿来了,我觉得这就是天要我说,让我把埋了这么久的秘密,给挖出来,说完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许茂盛弯下腰,两手捂住脸,像是痛哭似的:“憋不住了,这么多年了,真的憋不住了,幸好你们来了,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