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农历12月31日,距离2026年元旦仅剩一天,刘建为院士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于当日凌晨四时许逝世,享年87岁。
陈怀楚等人一直守在病床前,眼睁睁的看着刘建为院士安排好后事后,安详的闭上眼眸。
在其去世后,中科大等离子所、中科院陆续发布讣告。
与此同时,关于刘建为院士逝世的消息,也很快就在官方媒体的报道下,宣布了出去。
“我国著名核物理学家、中科院院士、中科大庐州科学院等离子所主任刘建为同志因病癌症晚期,医治无效,于2025年12月31日凌晨4时13分在庐州逝世,享年87岁。”
“刘建为,1938年出生,男,汉族,生于甘肃,少年时期在莫高窟临摹壁画的经历,让他立下为人类文明续火的宏愿。自195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作为我国磁约束核聚变领域奠基人之一,他先后担任‘东方超环’EAST项目首席科学家、国际热核聚变试验堆(ITER)中国组总工程师,带领团队创造多项世界纪录……”
“刘建为同志爱国敬业、淡泊名利、无私奉献,为我国培养了大批优秀核物理行业学者,如今大多已成为可控核聚变相关领域研究骨干,他的逝世是我国科技界的巨大损失!我们沉痛悼念并深切缅怀刘建为先生!他的精神将永远伴随着我们。”
“刘建为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将于2026年元月6日上午9点举行,按照他生前遗愿,丧事一切从简。”
整篇新闻遍数了刘建为院士的生平过往和经历,而当发出来后,迅速就在全网掀起了惊涛骇浪。
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顷刻间登上榜首,几乎每一个看到这篇报道的人,全都懵了。
“刘教授去世了?”
“啊?我没有看错吧?刘院士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这可是咱们国内可控核聚变领域的奠基人之一,就这样走了?”
“这两年在刘教授的带领下,我们国内的可控核聚变发展迅猛,连试验堆都已经开机运行,可以说快要看到曙光了,可刘教授却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他一生都为了追求聚变的光芒,结果却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了。”
“送别刘爷爷!”
“刘爷爷怎么就走了啊,我们舍不得你!”
“难道是因为天上的太阳也需要守护者,所以带走了我们人间逐日的夸父吗?”
“爆哭!”
一位位网民留言评论,表达着对刘建为院士的不舍和缅怀。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刘建为院士,在此之前甚至大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可当知道他是我国可控核聚变领域的奠基人之一时,还是深切的明白他到底给国家带来了多大的贡献。
对于这样崇高的科学家,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尊重。
许多人开始搜寻刘建为院士的相关报道,有人找出了他年轻时的照片,也有人翻出了他曾经在大漠接受采访时的影像资料,也有一些他的学生站出来,诉说着刘建为院士为了可控核聚变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不仅是在网上。
等离子所,所有研究员都心情悲痛无比。
他们中的很多人,从毕业后就来到了等离子所,跟着刘建为院士做研究,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刘建为院士都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他们也都知道刘建为院士对可控核聚变和人造太阳,到底有着多么深沉的爱。
可如今,刘建为院士就这样突然走了,一时之间谁都有些无法接受。
而这之中,最为伤心的,当属于陈怀楚。
他在从医院离开后,便一言不发,默默的回到了家中,还关闭了通讯,谁都无法联络到。
相比较于别人,刘建为院士和他的感情更为浓厚,他们两人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同志。他们他们有着共同的追求,有着同样的志向,在研究可控核聚变的道路上,两人共同前行,情感已经超出了血脉和同事的关系,更相当于信仰上的共鸣。
正因如此。
陈怀楚才会如此的备受打击。
……
家中。
陈怀楚怔怔地坐在窗台边,默默的注视着天上的那一刻太阳。
程雨微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眼中带着一抹无法化开的担忧。已经三天了。
自从刘建为院士去世后,他已经三天没有说话,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程雨微知道,陈怀楚是太过伤心了,他没有人能够倾诉,所以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内心的悲痛。
程雨微作为枕边人,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却能够体会到丈夫心中的难过与悲痛。
程雨微默默的放下背包,走到了陈怀楚的身边,从身后抱住了他。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着。
“雨微……”
忽然,陈怀楚轻声呢喃了一声,抓住了程雨微的手。
“我在,我一直都在。”程雨微轻声说道。
闻言,陈怀楚愣了一下,扭头看着程雨微,见着对方那爱怜般的眼神后,不由心中一颤。
他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们是夫妻嘛。”
程雨微笑着说道。
……
七日后,刘建为院士遗体告别时间。
陈怀楚一身黑衣,面容严肃的来到追悼会现场,当赶到这里时,就看到许多民众自发前来送上鲜花,而在大厅内,等离子所一众研究员,包括国内外众多相关领域的专家和教授都在陆续赶来,为刘建为院士送行。
现场的花篮和鲜花摆满,刘建为院士就躺在中间。
陈怀楚敬送鲜花,心情沉痛地三鞠躬,最后一次送别刘建为院士。
而就在他鞠躬完毕,准备站在两侧时,却见着先前在医院接待他的中年人和楚默一起走了过来。
“陈教授。”
“节哀!”陈怀楚说道。
刘建为院士没有子嗣,夫人也在十余年前就去世,遗体告别仪式,还是由他的一些弟子们主持。
楚默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怀楚,这是刘教授生前给您和燧人堆项目组留的一封信。”
“信?”
陈怀楚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接过这封信。
与此同时。
周围等离子所和燧人项目组的研究员们也听到消息,纷纷探了过来。
“怀楚,既然是老刘给我们留的信,那就当众念出来吧,也让大家都听听。”孙院士面容沉重地说道。
陈怀楚点点头。
打开信封,取出了信纸。
陈怀楚并燧人项目组全体同仁:
见字如晤。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窗台上那盆吊兰应当已熬过第七个寒冬。多年前在敦煌戈壁扎下第一顶帐篷时,我们谁都没料到,这场追逐太阳的旅程竟比莫高窟壁画里的飞天更跌宕曲折。在那片滚烫的沙海里,我们第一次点燃了核裂变的光芒,由此让中国迈进了核大国的门槛,不用再受到西方各国的核讹诈。那时是辛苦的,也是快乐的。
记得有一次,夜风沙骤起,实验舱的温度监测仪突然报警,是老孙顶着十级沙暴爬进通风管道抢修。还有一次,我们在零下二十度的帐篷里裹着军大衣,用计算尺反复核对参数,老周把新婚妻子寄来的红枣分给大家,我们就围在火炉前围炉煮茶,当然,茶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掺杂着沙子的浑水,老孙说这掺了沙子的水,喝起来和龙井茶一样苦涩,记得有一位同事还调笑老孙,说你小子喝过龙井吗?老孙涨红了脸,大家却哄堂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核裂变的爆炸温度还没有升腾的希望,倒是让我们这群书生的眼眶先发了烫。还有一次,在某个不能明说的基地里,我们置身于数百米深的实验室,项目组的小张同志为了给生了病的一位同事找草药,不慎跌落数米高的悬崖,摔断了腿,却攥着草药硬生生爬了回来——如今想来,这些烙在时光里的伤疤和记忆,恰是照亮前路的星火。
后来,我们完成了原子弹的爆炸,本以为能松一口气,结果又去开始研制可控核聚变。可控核聚变啊,咱们就此扎了根,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在等离子所搞研究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常在背后说我太固执,对待数据很严苛,始终都坚持着可控核聚变,就像是个逐日的夸父。可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提着煤油灯在山洞摸索的愚人。
我们在实验中,遭遇了很多挫折,环形装置第一次破裂、偏滤器材料在高温中汽化、国际联合项目突然撤资……每道裂痕都刻在实验室的墙壁上,也刻在诸位早生的华发间,记得老孙,他儿子出生的当天还守在控制台前计算约束时间,咱们的助手,当时刚去所里还没两年的许岩,为了修正磁场位形连续七十二小时没合眼——这些艰难和困苦,我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明白。
这些年总有人说我们像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妄图用蜡制的翅膀触碰太阳。但他们不曾见过戈壁牧民把最后半袋胡杨种子塞进我们补给车,没听过百岁的院士颤巍巍地坐着轮椅将毕生积蓄送来,这些滚烫的期待,比托卡马克磁场更强大的信念,才是支撑我们穿越至暗时刻的弦歌。
时间匆匆流淌,我窗前的沙漏即将流尽,但你们的征程才到中途。别为我的离去伤怀,要像对待每一次失败的放电实验那样,把悲痛转化成更炽烈的能量。老孙,还记得有一年我们隐姓埋名在某个基地无法过年回家时,咱们一群人吃着饺子促膝长谈吗?那时你说,未来我一定要将可控核聚变搞出来,让咱们国家能够省点钱,多买点饺子吃。当时满室哄笑。如今这戏言已成国家重器,而你们,终将完成我们这代人未竟的\"逐日\"壮举。
可控核聚变,不是虚假的,我们追逐的更不是虚无的太阳,而是文明的火种。我相信,且始终相信,当第一盏真正的人造太阳照亮神州时,请替我看看那束光,那会是比任何学术勋章都璀璨的冠冕。所以,怀楚,还有项目组的同仁们,继续走吧,继续向前走吧,当第一盏氘氚聚变灯点亮时,那跃动的火苗里自有我们共同的碑文,而当第一束受控核聚变之光刺破长夜时,那便是刻在人类文明丰碑上最耀眼的墓志铭。
勿悲勿念,持炬前行。
刘建为,甲辰年冬末于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