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傅随散漫的声音响起:“刚见面你俩怎么就执手相看泪眼了。”
梁静听到儿子这欠揍的语气,伤感的情绪立马溜了个无影无踪。
她作势要去敲儿子,傅随则灵活闪身:“您先站起来再打我吧,免得闪着您的腰。”
傅慎之端着排骨汤:“让让让!你小子不知道看路啊,你爹我端着热汤呢。”
傅随狗腿地凑到跟前,不遗余力的赞美:“咱爸的手艺啊,就是好,我在千里之外就闻到了。”
梁静嗤笑:“属狗的。”
“您生的。”
他们母子的相处太过逗乐,傅随压根没把梁静当病人,颇有一种让史铁生当守门员的好笑。
“宁宁尝尝啊,看看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让李姨做了好几回,还吃积食了呢。”
童年的囧事让苏卿宁羞红了脸,梁静和傅慎之不动筷,她也不好意思去夹菜。
傅随大大咧咧地夹了一块儿放在她碗里:“爸妈真偏心,就知道做宁宁喜欢的,也不问问你们儿子我想吃什么。”
梁静怼回去:“你有口吃的都不错了,还挑上了。”
傅随哀嚎着:“果然啊,有了媳妇忘了儿,从小你们就偏心她,怎么长大了还这么偏心,我吃醋了。”
“吃醋好,给你点饺子,你蘸着吃。”
梁静笑眯眯地把饺子端到傅随面前。
傅慎之温柔的注视着妻子,脸上带着浅笑。
“今天晚上留家里住吧,你们的房间都打扫出来了,多陪陪你妈。”
傅慎之提议道:“这两天咱们也可以在周边踏踏青,西明山的花儿都开了。”
梁静好久没和孩子们热闹,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苏卿宁看着梁静期待的目光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傅随一向无所谓,放两天假他也乐意。
晚饭后,傅随帮着傅慎之收拾碗碟,父子俩在厨房聊的热火朝天。
苏卿宁则陪着梁静在客厅说话。
“孩儿他妈,该吃药了,吃完药你就得睡觉了,别拉着宁宁聊那么晚,明天早上聊也是一样的。”
傅慎之太懂梁静的性格,这种久别重逢,梁静巴不得睡到苏卿宁的床上,跟她从史前文明聊起。
可这次傅慎之预判错了,梁静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推着苏卿宁回房间,一个劲儿给丈夫使眼色。
苏卿宁不知道她壶里卖什么药,只好乖乖照做。
一进门,梁静让她打开抽屉看看。
这是傅随少年时的房间,墙上还贴着他喜欢歌手的海报。
时光和青春在此交汇,苏卿宁仿佛看到了十七八岁的傅随躺在床上听音乐。
“这…傅随的抽屉…我不便打开吧。”
梁静看着孩子们的扭捏都着急,索性替她打开。
里面是一叠五线谱草稿纸,铅笔画下的音符痕迹已经很淡。
苏卿宁触摸着时间的温度,似乎能感受到少年那颗火热的心。
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淡淡的“宁”字。
苏卿宁心跳加速,又向后翻了几页,发现每张纸上都零零碎碎写着自己的名字。
被那时的傅随用橡皮擦掉,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或许三年前的自己发现,会很幸福。
因为如此幸运,傅随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早就喜欢上了自己。
可现在,他们之间千疮百孔。
爱过比没爱过更让她痛苦挣扎。
“看完了?”
傅随慵懒地声音在身后冷不丁响起,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一身居家服,额前头发垂下,和他少年的模样有些重合。
苏卿宁脊背一僵,手忙脚乱的塞回抽屉。
低着头就想往门外走。
傅随拉住她胳膊,低声道:“你不想听听这首歌儿?”
苏卿宁抬头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或许是环境作祟,她竟然有些幻视少年的那个傅随。
那时的他肆意张扬,但仍然有着少年的青涩。
校运会上,傅随故作潇洒地把校服扔给苏卿宁,背过身时,耳尖都微微发红。
“拿着,等会儿给我。”
苏卿宁理所当然收获了不少刀子目光,蓝校服在手里烫的厉害,心也是。
苏卿宁犹豫的一瞬就被傅随攻城略地,他笑容更深:“给你写的。”
苏卿宁比划着:“爸妈睡了。”
傅随牵着她,大跨步取了架子上的头戴耳机给苏卿宁戴上。
手指了指耳机:“连耳机的,笨蛋。”
电钢琴多年没被打开,傅随简单用哈农的练习曲开了开手。
又找了几组和弦熟悉熟悉。
耳机里缓缓流淌着温柔的钢琴音,娓娓道来的音符编织成一个柔软的梦境,少年尘封十年的心事再次被打开。
和他本人的性格似乎不符,他的音乐像一位叙述者。
平静而忠实的记录着十七岁傅时的欣喜,心动与苦涩。
明明是欢快的曲调,为什么这么悲伤呢?。
苏卿宁眼泪划过脸颊,这份爱来的太晚了。
晚到她已经不需要了。
一曲毕,傅随摘下耳机,轻轻擦拭去苏卿宁的泪水。
“怎么又哭了。”
如果一下就把傅随从她心上剜去是不可能的。
她懵懵懂懂的暗恋了他三年,和他婚后热恋的那几个月,让苏卿宁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得偿所愿。
将近七年的时间,人身体的细胞都轮换了一次,可名为傅随的种子,却生根发芽,在她的身体里长成参天大树。
她的眼泪流个不停,傅随轻轻靠近,以吻封缄。
苏卿宁瞳孔放大,情绪汹涌着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只一瞬的松散,就让她筑起的城墙溃不成军。
她哭着推开傅随,泣不成声。
“我们真的错过了。傅随。”
傅随捧起她的脸,眸色深沉:“原谅我。”
苏卿宁摇摇头。
或许是见到了十七岁傅随这份真挚而温柔的爱,她才会下定决心离开现在的傅随。
十七岁的傅随仿佛重重的给了他们一拳。
清醒地告诉她:“可是宁宁,那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