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行和裴景州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媚一眼。
姜媚被看得毛骨悚然,听到裴景川叫她才进到屋里。
“三……裴大人怎么坐起来了?”
姜媚下意识地想叫三郎,被裴景川眼神一扫,连忙改口。
“在床上躺太久了不舒服,起来坐坐,怎么,不行?”
最后这句疑问明显带了威压。
姜媚连忙摇头。
太子让人把叶家和这次灭口案的卷宗全都誊抄了一份送来,裴景川闲不住,翻阅起卷宗来。
姜媚没有打扰,只往火盆里添了炭,便走到一边专心看着药炉子。
太医院开了好几副药,有清除毒素的,有促进伤口恢复的,还有补气血通筋络的,每份方子的熬煮方法都略有不同,需仔细盯着才行。
裴景川对叶青行装残废之事并不意外,但毕竟记忆残缺,看着这些卷宗,他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看完一遍,裴景川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姜媚身上。
姜媚看炉子看得很专注,也很安静,不像在花楼时那样殷勤讨好。
想到她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不见,裴景川抓着卷宗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
吃过午饭,御医又来诊了一次脉。
裴景川已经彻底退烧了,伤口愈合得也还不错,只要不坐太久,适当的活动一下是可以的。
御医走后,姜媚试探着问:“大人要清理一下身子吗?”
被姜媚这么一提醒,裴景川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一身血衣,拔箭的时候,衣服被剪烂,这会儿衣服上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发黑,幸好现在天气冷,不然都该臭了,而且前几日发烧出了不少汗,头也很痒。
见裴景川没有拒绝,姜媚立刻叫了热水,又让人送一套干净衣服来。
裴景川的伤口不能碰水,连擦洗都得小心。
姜媚本已绑好襻膊准备帮忙,见裴景川神情不虞,轻声道:“大人若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去叫别人来帮大人擦洗。”
姜媚是怕裴景川生气牵动伤口,裴景川却以为她是欺他记忆残缺故意拿乔,他板着脸问:“若我没有失忆,你也会这样与我说话?”
当然不会。
你若没有失忆,也不会对我如此态度。
姜媚没有回应,伸手解了裴景川的腰带。
这种事之前在花楼她也做过无数次,裴景川倒是没有觉得别扭,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姜媚已消失快一年了,两人许久未亲近,冷不丁地要在她面前袒露身子,还是不如以前自然。
裴景川本能地绷紧身子,肌肉线条很是分明,姜媚怕他的伤口会崩开,轻声问:“可是我的手太冷了?大人放松些,小心扯到伤口。”
他是个正常男人,突然被她这么动手动脚,身体绷紧不是很正常的吗,倒是她这么一本正经,全然没有之前的娇羞之态,难道不止那些甜言蜜语,连相处时的种种细节都是演的?
裴景川越想越觉得胸口滞闷,他冷眼睨着姜媚:“我虽记忆缺失,却也记得我不喜聒噪话多之人。”
“……”
她好心提醒怎么就话多了?
姜媚现在才发现,刚刚重逢时的裴景川挺讨人厌的。
姜媚不再说话,帮他擦完身子,换了干净衣裳,这才让他躺下帮他洗头。
男子的头一般是不会轻易让人碰的,裴景川的日常起居多是自己动手,认真想想,裴景川都帮姜媚清洗过好多次了,姜媚竟是第一次帮他洗头。
裴景川头上也染了不少血,发丝因为干涸的血打了结,在温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软化分开。
姜媚取了香膏轻轻地在他头上揉出泡沫,低声问:“这个力道合适吗?”
她磨过豆腐,按摩起来并不软绵绵的,力道适中,出乎意料的舒服,裴景川闭着眼睛享受,很是矜持地应了一声:“嗯。”
洗完头,烘干头发已是一个时辰后。
姜媚刚想歇一下,便听到宫人来报:“大人,裴老夫人来了。”
裴景川刚要起身,裴老夫人就迈着矫健的步子冲了进来:“别动别动,你伤得这样重,应该好好躺着养伤才是,怎么能起来呢。”
和裴老夫人一起进宫的还有裴音音。
曲谱之事对裴音音的打击颇大,这些日子她都待在府中没有外出,再见到姜媚,她的表情不太自然,低垂着脑袋避免和姜媚眼神对视。
裴老夫人冲到床边,心疼地扶着裴景川躺下。
出事这几日,裴老夫人担心得茶饭不思,听到裴景川脱离了生命危险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进宫来看一看。
“三郎这次是遭了大罪了,眼下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不能颠簸,还得在东宫叨扰几日,我已让府医开好方子,等回了家,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裴老夫人说着红了眼。
她险些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是孙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孙儿已经不疼了,祖母别难过。”
裴景川温声劝慰,听在裴老夫人耳中却是越发的难受,她忍不住说:“你向来聪慧,做事也稳妥,以前从没有过这么多事端,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煞星被克的。”
裴老夫人说着看了姜媚,针对之意十分明显。
毕竟这两年裴景川身边除了她,也没添什么新人。
裴景川跟着看了姜媚一眼,没有反驳。
裴老夫人心头一喜,她已知道裴景川失忆之事,见裴景川没有像之前那样护着姜媚,趁机道:“宫里人多眼杂,总是让一个外人照顾你也不是办法,正好音音随我入了宫,就让音音在这儿照顾你吧。”
裴老夫人说完,裴音音立刻上前:“三哥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若能来照顾三哥是我的荣幸。”
裴景川没急着说话,越过裴音音看向姜媚。
从祖母进屋开始,她就退得远远的,这会儿祖母明摆着要赶她走,她也神色平静,一句话也不说。
难不成她只是假装乖顺,出了宫又要伺机逃跑?
想到这个可能,裴景川眼底泛起冷意,沉声道:“四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照顾伤患这种事并不适合你来做。”
“那……”
裴老夫人还想说其他的,裴景川轻轻咳了一声,姜媚立刻倒了水递给他。
裴景川接过喝了一口,说:“反正也没几日了,祖母不必担心。”
裴老夫人看看裴景川又看看姜媚,一时有些茫然。
她这孙儿都失忆了怎么还抓着姜媚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