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谢临渊坐在御案后,看着内务府草拟的太后封号,手指向其中两个:“这‘惠’和‘嘉’字不错。”
内务府的掌事太监章程立刻点头哈腰:“那陛下生母淳贵妃便追封为孝淳惠太后,先帝的淑妃便尊为淑嘉皇太后,陛下看可还妥当?”
“嗯,递给礼部去操办吧。”他靠回椅背,随意地摆摆手。
待内务府的人出去,殿前司都指挥使向明这才走进内间,沉声汇报道:“陛下,微臣无能,昨夜抓的那几个人没审出什么,若有消息会立刻来回禀陛下。”
谢临渊拿了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看着,随口回道:“能派来做这种事的,必然都是死士,审不出来也正常,悄悄处理了吧。”
既然说了“悄悄处理”,那便是不希望西夏公主失踪的事情传出,引起任何流言蜚语。
向明略微思索了片刻,旋即懂了他的意思:“那微臣就派人去府衙那边知会一声,让他们不要声张。至于西夏王,微臣怀疑昨夜西夏公主失踪是个幌子,实则是他趁乱在与什么人传消息。不过由于当时场面实在混乱,盯着的人没有发现端倪,是微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说话间虽低着头,却一直抬眼打量着谢临渊的神情,尝试揣摩其心意。
只可惜,这位年轻的君主始终面无表情,像是对他汇报的内容兴致缺缺,提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而后随意丢到一边。
这才抬起头看向他:“知道自己无能便加紧些,在西夏王离京前,摸清与其勾结的究竟是谁。”
语气平淡,神情默然,一开口的压迫感却令向明白日生出了冷汗。
“是,微臣遵命。”
他正要退出去,恰好有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西夏王在宫外求见。”
“让他进来。”谢临渊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又看向站定没走的向明,“你留下。”
说罢,站起身走出内间,坐到正殿的龙椅上等待夏侯璟的到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就到了。
一脸怒气冲冲,煞有介事的模样,连礼都未规规矩矩行,直截了当地开口:“我女儿在你们庆国京城被拐走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谢临渊故作惊讶道:“这么大的事,朕竟然不知道,向明,你这殿前司都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既然皇帝要演戏,做臣子的岂能不附和。
被点到名的向大人赶紧请罪:“陛下恕罪,近来事务繁杂,微臣正要向您禀报此事,还未来得及开口,西夏王便来了。”
“原来如此,那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他随手用小银叉戳了颗葡萄送进嘴里,非但不严肃,反倒比方才还要散漫。
向明转身朝夏侯璟拜了拜:“西夏王稍安勿躁,昨夜集市上人实在太多,小公主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时走散了也是有的。今日在京中多贴几张告示,一定能很快找到。”
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西夏小公主的失踪从被拐定性成走失。
夏侯璟冷笑一声:“这位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只是昨夜我便已告知了你们庆国官府,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当得起?”
“在这京城之中,自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西夏王还是放宽心吧。”谢临渊笑了笑,不多解释。
“那我女儿究竟在哪里?”
夏侯璟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女声:“西夏王瞧一瞧,这是你女儿吗?”
他愣了片刻,僵硬地转身去看,果然是宋晚宁抱着缈缈走了进来。
小家伙看见他,态度明显不如之前在西夏那般亲近,眼神四处躲闪,怯生生地喊了句:“父王。”
宋晚宁径直越过他,站到御阶下屈膝行了一礼:“臣妾携西夏小公主向皇上请安。”
“你怎么来了?”谢临渊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忙起身招呼道,“别拘礼了,坐吧。”
她顺势抱着孩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在殿内看了一圈,复又仰起头:“臣妾来正是为昨夜这西夏小公主走失一事,没想到陛下正巧也在说此事,便斗胆擅自进来了,还望陛下恕罪。”
他上次虽然说过不必拘泥于那些虚礼,但今日毕竟有外臣在,不好太过随性,还是得说些场面话。
说话间,悄悄给上面的谢临渊递了个眼神。
他瞬间心领神会,假意问道:“这西夏小公主为何与你一同过来了?”
“说来也是巧了,昨夜臣妾乔装去看那夜市,没想到在人群里看到这小公主,一见便十分欢喜,但又找不到她的父母,周围也无人知晓,便自作主张带了回去。”宋晚宁将提前编好的故事脱口而出,说得跟真的似的,“本想着天亮了去官府替她寻一寻亲人,听人说西夏王丢了女儿,描述的相貌年龄皆与这孩子相仿,故而来了宫中想告知陛下,毕竟这不是件小事。”
对外,她是封了太后旨意出京修行了两年多,并未去过西夏,也不该与西夏的小公主有所牵扯。
这次的事,阴差阳错地倒让她找到了个可以光明正大与缈缈亲近的契机。
从今以后,便可以不用再装陌生人了。
夏侯璟不甘心,咬牙质问道:“照太子妃所说,昨晚为何不将她归还于我,非要等到今日?”
“本宫也想问一问西夏王,昨夜我是二更时遇到孤身一人的小公主,为何三更时您才到处寻人?这中间难道您没发现她不见了吗?”她语气不疾不徐,胸有成竹地反问。
果然,夏侯璟说不出话了,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胀的,竟有些发红。
这事儿若是捅开了,便是他自导自演要栽赃庆国,说不准还能挖出些别的事情。而宋晚宁给的这个台阶,他不得不下。
“是我一时急昏了头,行事莽撞,还望庆国陛下恕罪。”他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朝缈缈招了招手,“王儿,起身谢谢太子妃的照料,便跟父王回去吧。”
小家伙撇了撇嘴,委屈得快要落泪,却不敢不从,挣扎着要从宋晚宁怀里下来。
“慢着,先不着急。”谢临渊突然开口,看向依依不舍的母女二人,“既然这小公主与朕的妻子如此投缘,朕倒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