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欢看到楚不言可怜巴巴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
走到他跟前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天色已晚,自己在池砚悬那儿耽误了太长时间。
还是尽快将他带到粟屋给大家看病要紧。
“那,冒昧了。”
贺知欢俯下身,一手穿过他的腿弯,一手扶住他的背。
用力向上一抬,将他抱了起来。
手却没有贴着他的身体,而是握拳放在一侧。
“!!!”
楚不言被突然升高的高度吓得下意识蜷缩。
但在贴近贺知欢的一瞬间又立马压抑住,身体僵硬地绷直。
脸上猛地浮现红晕,连讲话声音都有些结巴。
“你...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不敢挣扎,只是恨不得将头埋进身体。
幸好这周围没人,不然让别人看到他楚不言被一个姑娘家抱起来,那影响多不好。
“你不是说脚崴了吗?这样快,我带你到我那儿你先把自己脚治一治。”
贺知欢没多想,对他突然的扭捏作态感到不解。
“那...那也不用...”
“那我把你送回去,我找别人?”
贺知欢作势停下,转身朝向回春堂的方向。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楚不言,表情认真。
好像只要他点头,立马就要抬步朝那儿走。
“......还是和你走吧。”
楚不言一时说不出话,嗫嚅了几句又闭上了嘴。
算了,自己造的孽。
他绷直了身体,尽量避免与贺知欢的肢体接触。
不过还别说,她的力气真大,一路上感受不到颠簸,反而平稳有力,将他承托得极好。
楚不言悄悄瞥向贺知欢,一时间却被她认真的脸庞给吸引了过去。
下颌线带着一丝凌厉,嘴唇紧抿,几根发丝随着她的走动肆意飞扬着,更衬得她越发英气。
只是眉眼间,却不知为何带着怅然,为她平添了几分沉重。
楚不言心中一颤,心中的好奇意味更浓。
据他了解,她不是将军府家的嫡女吗。
虽说如今将军府将兵权上交,但好歹身上有些名衔,也不会少了她的吃穿用度。
可她为何一副愁眉不展,还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到了。”
在楚不言思考的时候,贺知欢已经走到了粟屋面前。
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楚不言放下,指了指里面的人群。
“这里有很多人,伤不严重,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就医,所以伤口恶化得很严重。”
贺知欢交代着,粟屋里面眼尖的人立马看到了她。
“贺姑娘来了!”
一群灰扑扑的人冒出头,笑意盎然地看着外面的贺知欢。
他们穿着朴素,有的甚至连补丁都没打上。
但神色却是飞扬的,与前几日的阴霾完全不同。
想来听风这几日确实将大家的心态调整得极好。
贺知欢笑了笑,朝他打了声招呼。
“蔡大哥,我给你们找了个大夫,这是楚大夫。”
贺知欢见他们如此热情,将楚不言带了过去。
“诶!大夫来了!孩儿他娘,大夫来了!”
粟屋中爆发出惊天的欢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憧憬。
原始的期许冲击到楚不言,他一深一浅地走进粟屋,终于看清了里面的真面目。
狭小的院子,拥挤的人群。
衣不蔽体,面容凹陷。
但每个人脸上却不是想象中的颓废,反而充满着向往。
犹如瓦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纵使伤痕遍体,也依然向往阳光。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面前的场景,又转头看着贺知欢,心神激荡。
他在回春堂看过许多官家小姐,为了博得一个好听的名声,召集了几个大夫为百姓诊病。
看着是义举,可实则全让身边的侍女办事,自己出来露几次脸,装作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扭头,就一脸嫌弃,将沾染过这些百姓的衣物全都焚烧。
觉得晦气。
可这里不同...
楚不言看着正亲切的与院中百姓打招呼的贺知欢,有些触动。
她,好像不同。
“将石凳那块空出来,让大家排着队,我看有些人的伤恶化得有些严重。”
楚不言呼出一口气,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
看的贺知欢都愣了一下。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立马让大家做好准备。
伤口有些严重的先排在前面,还能动弹地往后放放。
一时间井然有序,竟无一人闹事。
这下连贺知欢都有些惊讶了。
她安顿好楚不言,目光扫过庭院,看到了一旁的少年。
“覃舟,最近练得如何?”
贺知欢走过去的时候,覃舟正拿着练习用的木棍,对着一个粗糙的稻草人练功。
身边还有几个小萝卜头,有模有样的比划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严肃认真。
竟没有一个人偷懒。
听到贺知欢的声音,覃舟立马停了手,身体站得笔直,扭头看向贺知欢。
“我这个招式一直练不好,不够利落,力道也不足。”
他微微垂了眸子,少年眼中的星光暗淡了些许。
颓然的氛围笼罩着他,看得贺知欢哭笑不得。
怪不得眼底带着浓厚的乌青,想来是练武受挫,觉也没睡好。
这孩子,同她以前一样,较真。
但未必是个坏事。
“这个地方,不要用手腕发力,要用手臂,带动整个武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贺知欢扶着他的手,带他感受一下两种发力方式的区别,将自己幼时练武所遇到的困难悉数告知。
覃舟感受着手上和身后传来的温度,心底不知怎么一慌,除了力道,还暴露出一些很基础的错误。
眼看着这一套枪法乱得不成样子,贺知欢停了手,伸手摸了摸覃舟的头。
看来他最近没休息好,看着整个人有些恍惚。
“学武不是一日达成的,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只有好好休息,你才能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事半功倍。”
贺知欢语重心长,像极了一个长辈。
覃舟却愣在当场,回味着刚刚头上的触感。
她...她竟然摸他的头!
他又不是小孩子!
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覃舟突然绷直了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贺知欢你以后别摸我头!”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贺知欢手停在当场,看着覃舟火速逃离的背影,有些怔忪。
这小孩子,还怪有脾气,竟直呼她的姓名。
贺知欢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朝他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
“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