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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抢父亲

“大人.......”

阿磐呢喃应他,一双素手攀住那人的脊背。

唉,行军打仗到底是熬心费力,劳筋苦骨。

月余不见,他清瘦了多少啊。

清瘦了许多,这脊背也就比从前单薄了许多。

她在大明台的窗边就那么一直等啊,等啊,等他等得木兰叶子都黄了。

他再不来,木兰叶子就要落了。

也很快就要迎来一场白露秋霜,就要慢慢地落光,落尽,落得个干干净净。

再往后,到了冬天,也就要覆上三尺的雪,覆得厚厚的,严严实实的,再看不出那株木兰最原本的模样了。

若果真等到了那时候,两颗原本就疑虑重重的心,也就凉透了,也就越来越远了。

到最后形同陌路,老死也不相见。

好在他总算来了。

来了就好啊。

那些从前的猜忌啊疑虑啊,也都不要再去想了,来了就好啊。

因而,也就缓下一口气来,呢喃地应他,“我.......也一直在想你啊!”

这一整个八月过得多么漫长啊,总仿佛已经过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仿佛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三十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真不敢再回头去想那枯等的每一个日夜,那卧不安枕的每一个日夜啊。

那人大抵也一样吧?

他好似怎么都吻不够一样,旁的话不多说,拼尽了力气,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吻她的唇瓣,吻她的脖颈,也想要剥下她的袍领,去吻她的心口。

阿磐不肯。

想起上一回出了宫的时候,在马车上的羞辱到底使她脸红,也使她十分难堪。

何况车舆不大,巷口又静,连外头那马喷出鼻息的声音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阿磐拦住那只在领口上的手,没费什么力气,就翻过身来,将那人压在下头。

压在下头,垂眸打量。

那人掐住她的腰身,还想翻过去将她压下。

阿磐就似张牙舞爪的小狸奴,一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爪子蓦地就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是从未被人压在下头的。

她打量那人,那人也一样打量他。

可你瞧,他的脸皮可真厚啊。

竟一点儿都不脸红。

不但不脸红,连那被她扣住的手腕也并不去挣。

他大抵心里美着呢!

好在听见马蹄声近,有人上前来禀,“主君,公子们带回来了。”

那人这才拨开她的手,缓缓坐起身来。

一腿支着,一腿伸着。

一双凤目凝瞩不转,挑了一下她的下颌,哑着嗓子命了一句,“送进来。”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果然便听见赵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赵媪还是一如既往地迈着小碎步,气喘吁吁地往马车奔走。

“可太好了,可太好了.......老妇还以为折在里头.......活不出来了呢.......”

“哎呀,一颗心彭彭乱跳,将军们再不来啊,老妇就得背过气去咯!哎呀!”

阿磐挑开帘子往后头去看,见赵媪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累得大脸通红。

“哎哟......哎哟......大胖孩子,压得嬷嬷胳臂都麻了啊.......哎哟......哎哟......到了到了,就见到父亲母亲了哇.......”

后面跟着两个脸生的将军,也不知道搭把手。

好在赶车的是谢允,赶紧把孩子接来,一个个地送进了车舆。

先进来的是谢砚,谢砚张着小嘴巴叫,“母亲,父亲,父亲!”

后进来的是谢密,谢密原先吐得焉头巴脑,一进马车,就眼泪汪汪的,咿咿呀呀地也跟着谢砚一起叫,“父.......父.......”

旁的还不会,只会叫一个“父”字。

就是连这个“父”字,也是阿磐教了许久呢。

那人垂眸望着谢密,神色有些不同。

哦。

从前谢密不会说话,一个字也不会,他也从未听过谢密叫过一声“父亲”。

叫过的与没叫过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没叫过的,他也许不会有什么感情。

可叫过的,那天生就连在一起的血脉,就似突然被打通了一样,怎么会不疼惜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婴孩呢?

是,一个可怜巴巴的,瘦瘦小小的,眼泪汪汪的小婴孩儿。

毕竟是亲生的骨肉,做父亲的怎么会不心疼。

谢密也似开了窍,抓着那人就往身上凑,小嘴巴扁得个核桃,眼睛一闭,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呜......呜呜........”

那人神色复杂,到底没忍心推开。

就由着谢密抓着,趴着,抱着,默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会叫父亲了。”

阿磐笑着点头,“阿密语迟,要比阿砚晚了许多,虽学得慢,但也才八个月,不必着急。等开了智,再与阿砚一起请最好的师傅启蒙教养。”

看着谢密,不由地就想到云姜的结局,想到云姜,也就忍不住唏嘘,“姐姐虽不在,阿密也一样会好好长大的。”

那人点头,舒眉展眼地望她,“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外头的人禀道,“主君,时候不早了,赶紧启程回大营吧。”

那人应了一声,“走罢。”

外头的人扬鞭打马,马车便轱辘轱辘地出了巷口,出了巷口,又沿着这大梁的青石板路往前驰去。

有谢玄在身边,到底心中踏实,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那一头撞向廊柱的云姜,那虎视眈眈的西太后,那穷追不舍的刺客,还有那袅袅不尽的汤泉,那碎裂的扳指,和一个个醉酒的夜,好似就构成了这两个月来的大梁。

她想,大梁也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啊。

有人的地方,就充满了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就充满了无尽的杀戮和刀光血影。

因而,暂时离开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孩子一多,一个个都凑在这车舆里,就别想消停一会儿。

还没出大梁呢,两个八个月大的小孩儿就打起来了。

谢密紧紧偎着父亲,良久都不松手,他不松手,谢砚便急了,急了也就不肯了。

是了,他们已经开始争抢父亲了。

谢砚壮实得像个小牛犊一样,拉扯谢密拉扯不开,扯不开就抡起了小拳头来。

一皮锤下来,就把谢密砸得嗷嗷大哭,“哇!哇!哇.......哇........”

哭了也不松手,不松手哪儿行,不松手谢砚还要扯,还要薅。

薅袍子。

薅头发。

还要去抓谢密的脸。

阿磐先是斥了谢砚,按着谢砚的小手,“阿砚!谁教你打弟弟的!”

要做嫡母,就得处事公正,不能偏袒。

何况,他们的父亲还在一旁看着呢。

她一训斥,谢砚嘴巴一扁,哇地一声也要哭,“父亲,我!我的!”

一边叫一边挣扎,似条鲤鱼一样活蹦乱跳,扭来扭去。

谢密也不甘落后,一手抓着他们父亲的衣袍,一只小皮锤也攥得紧紧的,抡起来,挥起来,闭着眼也来砸谢砚。

谢砚挣不开,活生生挨了一下。

因而一边抓开母亲的手,一边抡起拳头又锤向了谢密,“我的!我的!”

那小拳头多有力气啊,这一拳头下去,又把谢密砸得愈发没命地哭了起来。

阿磐拉过那小牛犊来就打屁屁,“阿砚!母亲告诉过你,弟弟还小,你要爱护他!”

谢砚被母亲打了,嗷得一声也开始哇哇大哭,“坏人!坏人!告.......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