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网

    那头把黑岩矮人的尸体拖到龙棘林地的豹子在放下尸体之后就跑掉了，并没有给精灵们留下更多的消息。

    “也许它去找小白了呢。”埃德乐观地说。

    但他们也的确更谨慎了一些，虽然此前精灵们并没有在矮人坠落的地方发现什么。也许当他们去到那里时危险已不复存在，也许他们的直觉到底没有花豹敏锐……无论如何，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林间有未散的薄雾如轻纱般起伏，草叶上滚动的露珠在阳光下剔透如宝石，树梢间或响起的鸟鸣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矮人落地的地方，血迹已经变成了暗沉的黑红，断裂的树枝和草叶里甚至能隐约看出人形。

    矮人摔断的不只是脖子。

    “……就算这样他也一直抱着那个盒子？”埃德突然想到一点奇怪的地方，“可那盒子已经空了呀。”

    “也许他掉下来的时候那盒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被拿走？”伊斯随口接道。

    “……如果是这样，直接拿走整个盒子不是更简单吗？”埃德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简直不由自主地想要施法，看看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会儿当着莫克和伊斯的面，他还真不敢。

    他想不出答案，而精灵们已经在林间散开，各自搜寻可疑的痕迹。连伊斯怀里已经睡醒的小龙也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向四周探看。

    伊斯站在地上的血迹边，抬头望向天空。交错的枝叶间露出小小的一方湛蓝……如果真正的危险在天空之上，可不会在森林里留下什么痕迹。

    “其实，”他突然开口，“还有另一条龙。”

    他知道埃德不会没有想到，他也知道埃德为什么没有提起。

    “也许称之为魔像更合适。”他说，“那是一个用冰龙的尸骨拼凑出来的，可以被魔法所操纵的傀儡。创造它的是一个出身大法师塔的死灵法师……让他这么做的是斯科特。”

    “……银牙？”莫克想起了那从雪山之上消失的古老冰龙的尸骸。

    “还有我的母亲。”伊斯垂下双眼，语气平平。

    “……上一次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并不能飞。”埃德说，“想找到强大到足够操纵那样一个……魔像的力量，并不容易。”

    “可他们创造了它，总不会为了是把它摆在那里当个雕像。”伊斯压下心中的烦躁——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他大概是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娜娜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抓住他的衣服往他肩膀上爬。他以为它会像之前那样爬到了够高地方就满足地趴下来，但那小小的龙居然拍打着脆弱的。蝶翼般轻薄的翅膀，试图飞起来。

    它成功了。它从伊斯的肩膀上滑下去，又飞起一小段，在半空里歪歪扭扭，忽上忽下。伊斯正犹豫着该让它自己飞还是抓住它的时候，它伸出了爪子，抓向空气，像是要抓住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它尖利的爪尖闪起一点光芒，却并不是反射的阳光。

    它是真的抓住了什么……一条白色的丝线从它爪尖伸展出去，微微颤动着，迅速向四面八方延伸，转瞬之间便如蛛网般密布在林间。

    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那原本被隐藏的东西，此刻清晰地出现在每个人眼前。埃德大着胆子伸出手，那泛着微光的丝线根本无法碰触到……也不知道娜娜为什么能做到。

    他想着这条小龙的奇异之处，也看着丝线间缠绕的一片片黑影，那像是被蛛网所捕捉的猎物，是他曾经面对过的敌人。

    “影魅……”他喃喃。

    那只能生存于暗影之中的怪物被粘在网间动弹不得，于清晨的阳光下无声无息地渐渐淡薄，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

    哈迪和他同伴们面面相觑，神情骇然。他们曾经穿过这样的东西却毫无所觉……想起来简直毛骨悚然。

    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如果这些影魅没有被阻止在这里，而是潜入林中，它们最先到达的，除了离此不远的一个人类的村落，就是他们的营地。

    佩恩伸手拂过那些触摸不到的丝线，神情复杂。

    “我知道这个。”他说，“这是光之镰吐出的丝。”

    埃德大吃一惊：“那东西还能吐丝？！它们不是甲虫吗？！”

    “……谁告诉你那是甲虫？”佩恩问。

    “呃……”

    没谁，他自己亲眼看到过的，那东西飞起来像蜜蜂，看起来却更像甲虫，而且叫光之镰又那么硬，不是甲虫难道还能是蝴蝶？！虽然它们翅膀上的确有纹路……不，重要的是，这东西原来还真是有生命的吗？！

    他在巨大的冲击之下陷入了恍惚之中。

    “这东西……大概是黑岩矮人带来交换那颗宝石的。”佩恩低声告诉莫克，“它是人类送给精灵的礼物，但在很早之前就丢失了。”

    虽然想要回那颗本就属于矮人的宝石，远道而来的使者却无意引起什么冲突。他们大概早就料到精灵不会轻易交出宝石——换成矮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把落到自己手中的东西交还给精灵。

    可现在，他们带来交换的东西保护了精灵……佩恩却仍不能交出宝石。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说，“我会尽快把宝石还给你们。”

    在莫克回答之前，他们听见了伊斯的怒吼。

    “给我吐出来！”金发的年轻人掐住了娜娜短短的脖子，粗鲁地摇晃。

    “……别这样！”埃德赶紧扑了过去，“它还是个婴儿！”

    “它可没有人类的婴儿那么脆弱！”伊斯吼回去，“你知道它吃了什么？！”

    埃德知道……他这会儿已经看见了。攀着那谁都摸不到的蛛网爬来爬去的小龙，撕下了一片黑影塞进了嘴里——它在吃影魅。

    “你是条龙！”伊斯脸都黑了，“你怎么能吃那种脏东西？！”

    在他手里扭来扭去无法挣脱的小龙愤怒地大叫一声，张开的嘴里喷出一个小小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