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进屋,忙起身道,“世子……哦,现在应该叫李大人,你终于来了,在下茶都喝三壶了。”
李贞嘴角轻扬,“郭大人这是急着把手中的山芋扔给我啊。”
“哪里哪里,大理寺实在是无能为力,这种事还是得靠枢密司。”
“是吗,郭大人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无心为力,又或者是无胆为力。”
“嘿嘿嘿。”郭权职业假笑着,“不重要,现在是枢密司的事了。“
“桌上这些就是关于宣和门刺杀案的全部卷宗,既然已经见到李大人,在下就告辞了。”
话还在空中飘荡,郭权已经走出卷宗室。
李贞随便翻了两本,果然是毫无用处,全是些工作日志,且是没有任何收获的工作日志。
比如,今天去东城调查了一下,从清晨忙到晚上,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劳累,最后结语,很遗憾,没有收获。
李贞觉得还不如问问庄黎。
“庄大人可认识御史卢海山大人?”
“在京的大小官员应该都认识,卢大人性格刚直坦率,光明磊落,孤身一人,谁都敢参。”
“没妻儿?”
“妻子已经病死很多年了,此后也没续娶,有个女儿,有些巧,就在卢大人遇刺后半个月,也因病死了。”
“这不是有些巧,这是太巧了。”
“对,大理寺说没有线索,其实线索很明显。”
“嗯……”
李贞坐到圈椅上沉思着。
几个弹指后,开口道,“刺杀御史,可是凌迟抄家的大罪,敢做这种事的,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庄黎回道,“实不相瞒,陛下曾让我暗中查过,我也去调查过卢大人的女儿,死因很正常,卢大人的女儿一年前就已经染病,在卢大人遇刺前,就已经快不行了。”
李贞将桌上茶壶茶杯推开,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
“万一这局棋从一年前就开始了呢。”
“李大人的意思是,有人用难以察觉的药物,让卢大人的女儿从一年前开始就染上疾病。”
“不愧是擅长当奸细的绣衣使。”
“可是原因呢,背后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干?”
李贞倒了杯茶推向庄黎。
“卢大人的职责是,监察百官,参奏弹劾,如果卢大人手中有着对谁有害的东西,这人或许可能会用卢大人的女儿来威胁他,慢性毒药是常用伎俩。”
“倒是勉强合理,但还是有些勉强。”庄黎拿起茶杯,依旧站着回答。
差着两级就算了,还是个世子,皇上的侄子,就算庄黎有面君的权力,也告不了对面这位的状,所以还是得守着礼节。
只是没想到李贞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在王府,哪怕是侍女青菀姐姐,也敢动不动就怼他几句。
灵州人豪迈,靖北军不拘小礼,只忠大义,而李贞作为到平行世界留过学的人,就更不喜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下尊卑这一套。
“坐啊,怕凳子烫屁股啊,枢密司不是不讲身份地位吗,还是说怕参不动我这个世子啊。”李贞抬头看着庄黎。
“哼哼。”庄黎像个傻子一样笑了两声,随后坐在对侧,“他们了解,以卢大人的性格,他们未必能威胁得了,这么做反而是授人以柄,不过,卢大人女儿死因有疑这一点我是认可的。”
李贞喝了口茶,“那我再假设一种情况,卢大人女儿的病是真的,只是病重的时间不对,假如卢大人手里有某种能威胁他们的东西,那么卢大人自然会觉得东西在自己手里,一旦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卢大人又只有一个女儿最为可信,这个东西就极大可能被卢大人交到了他女儿手里。
“背后之人,也想到了这种情况,随后上门逼迫卢大人的女儿交出东西,没有得逞,所以接着卢大人女儿之病作为掩护将其灭口,而后将攻势转向卢大人,依旧没有得逞,就在宣和门外将卢大人杀死。”
“这次更合理了。”庄黎左手举着茶杯,右手手指轻敲着桌子,“可是为什么要在宣和门外,这矛头又似乎是冲着禁军统领吴钦去的。”
“对的,这就说明,卢大人遇刺案背后,至少有两股势力,一股要卢大人手中的东西,一股则在宣和门外杀死卢大人,一石二鸟,既能拉下禁军统领,又能借大理寺或者枢密司之手,让对方的事暴露于阳光之下。”
“我感觉李大人的推测很接近事件本质了。”
“那么谁最想掌握禁军,答案不言而喻,六位皇子都想要,我想这也就是大理寺不敢查下去的原因。”
庄黎起身来回踱步,“可问题就在于,要切实的证据,我们不能凭推测去定皇子的罪。”
李贞起身长呼一口气,“别说没证据,有证据也定不了他们的罪,夺嫡的第一要义,就是尽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保证自己的声誉,做事交给心腹就好,所以这件事可以无限靠近某位皇子,却一定坐实不了。”
“那怎么办,卢大人白死了?”
庄黎有些气愤,这个世界冤死的人太多了,没人在乎。但他还是不希望这个实心用事的清官,也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当然不会,我至少能让做事的鹰犬尝命,至少能让他们掉块肉。”
李贞又翻了翻卷宗,“卢大人平日里的人际交往中,有没有比较特殊,让人意想不到的。”
“李大人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到一位,只是太过于特殊了,卢大人应该不会重要东西交给这位。”
“谁,连你都觉得不可能,那我反而觉得挺可能的。”
“眠月楼花魁柳云,卢大人曾去过三次眠月楼,无一例外,都成功登上了那座让众人魂牵梦萦的阁楼,进了那间房,还因此被人嫉妒,给参了一本,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看来我也该去见见花魁了。”
“天底下花魁很多,但这位可没那么容易见。”
“门槛很高吗,标准是什么,钱,权,还是文采。”
“都不是,全凭花魁乐不乐意。”
“这倒是有些麻烦。”
“陛下不是给大人赶制了腰牌吗,大人倒是可以凭着它硬闯进去。”
“诶,用强可不是我的性格。”
“哈哈,大人还听讲究。”
“那是。”
李贞转身走出卷宗室,“宋大人都吩咐了,今天就别太用心了,明天再说,明天庄大人与我一同去眠月楼欣赏一下花魁。”
庄黎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吧,查案这事,督鉴院更擅长。”
“那好吧,我这就进宫,让陛下给我安排个其它人。”
“整个枢密司上下,大人想要谁都行,不必请示陛下。”
“这不一样,我就要陛下藏着的人。”
“好吧,看来大人已经猜到了,在下今早入宫时,陛下就嘱咐在下,用心辅助大人。”
“只是辅助?”李贞把右手搭载庄黎肩膀上,凑近耳朵,“陛下就没让你记录我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
“哼哼。”庄黎又开始傻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