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般案件不同,今日的公堂上特地安排了座椅。
毕竟一边是皇帝的大哥,一边是皇帝的结义兄弟,自然不能还按照寻常案件那套流程,跪拜什么的就更没有必要了。
双方对坐在大堂两侧,不像是审案,倒像是来聚会的。
宁王一脸不悦,他觉得这种案子应该皇帝亲自审。
大理寺卿也一脸不悦,他希望这案子由皇帝亲自过问。
“郭大人,审吧。”宁王不耐烦道。
“劳烦王爷稍安勿躁,案件涉及皇家,卑职一早就请示了陛下,我们还是等一等上谕吧。”
“不用等了,反正事实就摆在郭大人面前,你看着判吧。”
因为清晨进宫告状被皇上拒见,老头憋着一肚子的火。
“还是再等等吧,王爷稍安勿躁。”
就这样,一群人尴尬的坐在大堂上,等待着上面的指示。
就连堂外看戏的百姓,也无聊的磕起了瓜子,啃起了西瓜。
按大靖律,除皇帝要求不公开的案件外,其余堂审一律对外公开,不得阻碍民众观审。
而今日案件,乃是涉及两个世子的大案,自然吸引来不少民众,都想看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会怎么审案,会偏向哪一方。
正午,内侍太监周安终于捧着圣旨走进大堂。
“上谕!”周安先高喊了一声。
除开那几个站不起来的,堂中众人齐刷刷起身,随后躬身低头听旨。
“昨夜之事,京兆府先已禀明,朕已知晓,现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卿全权处置,务必依律公正处置,以安民心,以正刑典。”
“谨遵圣命。”郭权拱手行礼。
表面上毕恭毕敬,心里直骂娘,皇帝不想惹麻烦,就把麻烦丢给自己。
周安合上圣旨,“圣意已宣,那咱家就不打扰诸位了。”
“周公公且慢。”
周安才转身,被宁王叫住。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谕咱家已经宣完了,是什么意思诸位应该清楚。”
“陛下就没有其他交代?”
“没有。”
“那这案先不审,本王随公公进宫。”
老头知道,自己儿子并不占理,即便那些个目击证人都已经该送银子的送银子,该威胁的威胁,但现在李贞的名声越来越大,要是有几个不怕死的钻出来作证,结局就不好说了。
不如倚老卖老,让皇上对李贞给个处罚,即便处罚不会重,至少也能保全宁王府的名声,不至于让天下人觉得,宁王是个软蛋,儿子被人打成半死不活,屁都不敢放一个。
状告李贞,为儿子出气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维护宁王府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声望和地位。
周安也很清楚老头的惯用伎俩,露着那虚假的笑容。
“南境有军报传来,陛下实在是有军机要事要处理,王爷暂时还是别进宫了,王爷放心,大理寺一定会公正办案,给王爷一个公道。”
“好,好,皇上也躲着本王,那就让他侄子连同本王一起被人打死算了。”
老头捞起裤腿,“公公你看看,小小杜府,一个尚书右丞,四品官,都敢放狗咬本王,这天下到底还姓不姓姜啊。”
一听公正处理,老头急了,老头怕的就是公正,宁王府什么时候公正过,于是赶忙拽住周安卖惨。
周安无奈,只好赔笑,“王爷莫急,咱家一定将王爷的情况据实转告给陛下。”
“咱家就先告辞了。”
周安赶忙抽身跑路,不想在这个泥潭里搅合。
皇帝的指示也已经到了,郭权不得不敲响惊堂木,不过用的力气要比平时审案小很多。
“那个……请原告说一下昨晚的情形吧。”
“老子……”姜易摸了摸有些胖胖的脸,“昨晚我们正和白鹿书院的学生们吟诗赏月,不知道为什么,他冲过来就揍了我们一顿。”
为了显示自己是受害方,姜易竟然把自称都改了。
“请被告说一说当时情形,是否如原告所说。”
“纯粹放屁。”
李贞第一次见识到人竟然可以如此无耻。
“他带着一群渣滓欺负白鹿书院的姑娘,我看不惯,所以把他们揍了。”
“你敢承认是你揍的就好,你说我欺负白鹿书院的姑娘,你有证据吗,我们那是打情骂俏好吧,你就是嫉妒我,天香楼外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替你作证。对了,昨晚你一身酒气,你肯定是发酒疯,见谁咬谁。
“哦,还有,你打人的时候还念了句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听就是嗜杀成性的暴徒。”
“你他妈……“
什么叫小鬼难缠,小鬼可以毫无底线,撒谎都撒得正义凌然。
不过这些话应该不是姜易的猪脑袋能想出来的,背后一定有妖人指点。
李贞压了压火气,“你平日里什么鸟样,有目共睹,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姜易自信回道。
老头也插话,“世子这话可就不对了,难道有人杀过人,以后所有的杀人案就都是他干的,这是大理寺,说话得讲证据。”
“我就是证据。”宋姝站到堂中,“昨晚姜易带着他的狗腿子绑了五六个书院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呢。”姜易色眯眯的看着宋姝,即便脸上缠满布带,依旧不难看出那恶心的表情。
“你说我绑了你,绑了你之后呢,我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物证。”
躺在轮椅上,姜易还不忘耍个流氓。
宋姝看起来温婉可人,却也不怂,微微一笑,“然后殿下就被李公子揍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殿下这是伤还没好就先把痛忘了?”
姜易沉默了。
宋姝转过身看向郭权,“郭大人,在下可以算个证人吧。”
“可以,不过……”郭权拉长声音,“孤证往往不能作数。”
“怎么就不能作数?我作为受害者,说话都不能作数?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李公子没揍过他们?”
“可是贞殿下刚才已经承认是他打的了。”
郭权明显有些想和稀泥,先坐实李贞打人事实,然后以当时情形不明,判李贞道个歉,赔点银子,大事化小,既能继续维持宁王府的威望,对李贞的损失也不大。
李贞也猜到了郭权的想法,直接堵了他的后路。
“人就是我揍的,我揍得很爽,但我不会赔偿,更不可能道歉,既然孤证不算证据,那郭大人就依大靖律判吧,‘故意致人重伤者,杖一百,徒三年’。”
“这个……这个。”郭权一时傻了,没想到李贞来了个自爆。
急忙打圆场,“虽然现有证据不能证明世子出手是正当防卫,但当时情形无从得知,不能如此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