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人狡辩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不是最先绣出来的,那就是在偷窃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别激动,整件事情我们已经弄明白了,根据目前查询到的资料,这些图案都是没有归属权,出土的原物还在国家博物馆里,其他人可以根据出土文物设计其他文艺作品,这都是合法的。你给我们刚才看的那个网站上的刺绣作品,的确是你先做出来,但并不能证明图案就归属于你。如果说你对这个图案进行了二次设计,比如说把花瓶换了一种样式,牡丹花换成了芍药,他们还照着你的作品去做刺绣,那才涉及侵权问题。”
查询过后,民警同志按照法律法规和她认真沟通,并且严厉指出:“我看过了,你这网站上的每一件绣品都标注的是孤品,但大多数都是仿制的博物馆里的藏品,不能算是孤品,你赶紧修改了,否则就可能涉及商品广告语诈骗。到时候消费者是可以来控告你的。”
女客人闻言心虚地捂嘴咳了声,她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按照相关规定,这个女客人故意抹黑库兰家的生意,被批评教育,外加殴打人,被处于行政拘留五天,并处罚五百元赔偿。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待会儿去药店买点红花油擦擦吧,瞧你这脑门上全都青了,看着都疼。”徐漫边说边摇头。
小杨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就赔了五百块钱,不过好在将那个闹事的女客人送进去关了几天,他这口气也算是顺了下来。
才走出派出所,巴尔塔就郑重其事地给小杨鞠了个躬,他年纪比这三人都大,哪里感承情,赶紧扶住他。
“哥,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千万别学其他人瞎客套。”小杨帮他们不是为了其他什么,更不是为了多一个人情,纯粹就是看不过意,总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想着谋取不义之财。
葛云雀在旁道:“先回去吧,我们来这儿处理事情,店里就只有库兰姐一个人,回去再说。”
临近店铺的时候,看见几个人行迹诡异,其中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桶,另一个人拿手机拍视频。那人正打算往紧闭的大门泼什么。
“嘿,做什么呢!”巴尔塔怒斥一声,像头发怒的黑熊,一下子冲了过去。
徐漫推了把小杨,“愣着做什么,上去帮忙啊。”
她和葛云雀也不耽搁,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东西,顺便观望战况。
听到有人来了,这几个人赶紧丢下油漆桶就跑,连一个正脸都没漏出来,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杨跟在巴尔塔身后,没追到人,折返回来,踹了踹地上的油漆桶,散了心中火气,“这帮孙子,有本事当面刚啊,躲在背后使这种手段,真阴险。”
幸亏他们回来的及时,否则这油漆就泼到门面上了,看上去多糟心,路过的人还以为这家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巴尔塔更是愤怒到不行,阴沉着张脸,他一直以来都在忍让,就是害怕会坏了库兰的生意,库兰为了开好这家餐馆,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甚至受伤,她也不想放弃。
他们夫妻俩自从开这家餐馆,招惹了不少人眼红,只是出于某种心态,没有人带头闹事,才维持了假象的平和,如今有了外来人打破了这种平静,自然就有人跟着浑水摸鱼。
要是追问起来,大可以将事情推到今天闹事的女客人身上。
这些人惯会做这种勾当。
徐漫对葛云雀轻声说:“要不然我们还是报个警,至少让警方那边知道有人想闹事,留个记录也好。”
“没用的,警察来了也得查监控,可库兰姐他们之前安装在外面的监控都被打烂了,显然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葛云雀无奈地摇头,能够如此了解这些监控的位置,并且轻松将其解决掉的,肯定是对店铺很熟悉,是经常来用餐的顾客。
想来肯定不会是游客,毕竟游客大多数都是游玩一段时间,在一家餐馆并不会吃太久,只是尝个味道而已。
徐漫往角落里一看,果真两个摄像头都坏了,还真是提前做好准备。
“先别管这个了,进去再说吧。”
巴尔塔用钥匙开了门,里边的狼藉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是墙面上的那幅刺绣作品摘了下来,横着放在桌面上。垃圾桶里全都装满了剩菜剩饭,都是之前打闹起来,顾客们忙着看热闹,没有来得及吃完的食物。
靠近里面的那张桌子,趴着一个女人,她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脑袋枕在上边,看样子是累极了,竟然连他们回来了的动静也没有听见。
“库兰。”巴尔塔轻喊了一声。
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他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头。
随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葛云雀环顾四周,她想说些轻松话,重振士气,可此刻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粗神经的小杨把在路上的药店开的红花油搁在桌子上,找了个凳子坐下,“库兰姐可真勤快,这么乱竟然都打扫干净了。”
他拧开红花油,往手心里倒了一些,用手机屏幕做镜子给自己的伤口涂抹药。
“涂得到处都是。”徐漫嘟囔一句,过去帮忙。
两人动静吵醒了库兰,她抬起头,怔忪片刻,才意识到这些人是谁。连忙起身,“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见她都快站不稳了,葛云雀忙拉着她继续坐下。
“不着急,我们不饿的,就说会儿话。”徐漫在给小杨涂抹药膏,但并不影响她说话,她看出来村里有人眼红库兰家的生意,其他忙也帮不上,只能多叮嘱几句,让他们多加小心,“回来的时候见门口的监控坏了,明个儿就找人帮你们全换新的。”
库兰干坐着,情绪低落,她想不明白,除了今天有外来人闹事之外,怎么还有本村人也跟着起哄。
笃笃。
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是下班了就赶紧过来的萝珊,她神色紧张,“哥,你们没事吧?”她今儿太忙了,有不少工作要及时处理,听说了餐馆被闹事,还报警了,心里担忧极了。
正好萝珊来了,晴朗团队的三人便让她多安慰一下哥嫂。
“今天真是多亏你们帮忙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萝珊眼睛都闪耀着水光,她真心实意感谢葛云雀他们。
徐漫指着头上还青乌的小杨,“小杨可是出了大力气,可得抽空请他吃顿好的补补。”
“都请,你们都来。”萝珊认真道。
徐漫张罗着三人要回家休息,让萝珊出来送客,往外走了一段路,她特意回头看了眼,见没有其他人,才说道:“萝珊妹子,我们也共事大半年了,我是个直性子,也知道你是个直性子,就有话直说了。你哥嫂这餐馆开的时间点恰好赶上了村子发展起来,再加上咱们这些人经常来捧场,生意好得不得了。这样一来,附近的餐馆难免不会有话说。”
或许当着面不会说些什么,但背地里肯定都有怨气。
萝珊被点破这一点,忙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不支持嫂子开店,不就是害怕这些事情出现。我哥是个有勇无谋的汉子,嫂子又固执有余,不够灵活处事,他们俩开店我真是操不完的心。”
见她听得进去自己所说的话,徐漫这才放心继续说道:“虽然你们也在阿勒屯生活,可到底大部分时间都在草原上,不比一直留在村里生活的这些人,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沾点关系。要不然这样,你回去和你哥嫂商量商量,平时跟街坊邻居多走动走动,好歹平时有事的时候大家都能站出来说句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冷眼旁观的人,未必全都是些硬心肠。
葛云雀曾经在很小的时候,问过自己当教师的妈妈——“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妈妈反问她,她说不知道。
后来妈妈也没告诉她这个答案,只是让她自个儿在生活中去寻找答案。
现在她长大了,工作了,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坏人都很少,多的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
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同样会斟酌,会思考利弊,她不是个纯粹的好人,所以不会答应冯丽的请求,收留刘槿花;可她也不是个坏人,她会利用工作便利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拥有更多财富,生活变得更加容易。
阿勒屯的村民,很多只是些普通人,他们会因为别人比自己赚的钱多心生羡慕、甚至是妒忌,也会去帮忙照看犯病的街坊邻居,好与坏本身也只是一念之差。
徐漫想要劝萝珊,让他们和这些村民打好关系,真正地融入阿勒屯村。
巴尔塔和库兰看似在这里长大,却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这个村落,他们像是一团团的云彩,随着风,四处飘散。
离开之前,徐漫说:“有时候适当的让利,反而会换来更多的利益。”
萝珊挥了挥手,送别他们,许久之后手仍然停留在原地,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发生了这件事后,小杨有些不太放心她们两个女孩子回家,主动提出要送两人回去,徐漫见天色还早,自己家离得挺近,就没让。
“我俩自己走走,你先回去躺会儿,这一脑门的伤,看着就招人疼,快给你女朋友打个视频,让她下个月少扣你点工资,多发点零花钱。”徐漫揽着葛云雀的肩头,她想顺道去看一下刘槿花,对方肯定也还记挂着这件事。
刘槿花这小姑娘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不过也好,这样她们就还放心些,至少不会吃太多亏。
没有家人庇护的孩子,最快成长起来,才能让自己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好残忍,是个冷酷无情的大人。”徐漫边走边感慨道,下了班没吃上饭,还去派出所处理事情,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但确实是没办法。”
葛云雀从未像这一刻,这么赞同徐漫,她从前只当这是个小领导,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保持着边界感。但经过这些事后,她发现徐漫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圆滑,仍然会像她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一样纠结。
只是工作多年的徐漫,更加会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情了。
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她说:“买点东西吧。”
“刘槿花会被送到孤儿院吗?”葛云雀问道,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被选中‘爱心妈妈’项目,并不代表就真的转移了监护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承担这个责任。
徐漫去挑选了些适合做早餐的面包和一些日用品,“其实她家里还有爷奶,再加上还有个哥哥,是事实孤儿,但不符合真正的孤儿标准。你知道的,处理这种事实孤儿很麻烦,我估计村委会那边会让公益组织的人多照顾,更多的就没有了。”
两人送东西去冯丽家,门口被人甩了一袋垃圾,另外一个大娘在旁边指着人骂。
敲了敲门,已经过了孩子们放学时间,刘槿花应该在家,半天不来开门。
“那姑娘在家呢,就是不喜欢理会人,你们把东西挂在门把手上,她等人走了,就出来取东西。”好心的大娘告诉她们,“我一把年纪了不贪图这些东西,你们放心走。”
徐漫把东西放下,特意扯了扯塑料袋,见很牢固才走。
她说:“还是有人护着槿花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复杂了,即便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依旧猜不透。
三天后。
在亲子活动上,葛云雀和徐漫再一次见到了刘槿花,和她结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性,圆脸,扎着长卷发马尾,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酒窝,打扮得比较年轻。
看过后台资料,这个人是名幼儿园老师,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她是闲不住就来参加活动,再了解刘槿花的家庭情况后,主动找上门来的。
这个‘爱心妈妈’和刘槿花参加活动的时候,配合默契,相处得也很自然。
葛云雀看了眼碧蓝的天空,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